007 當時年少
同樣是這天傍晚,90公里外的吳都,林鹿溪走出了電影院。
此時她還揹著鼓囊囊的小怪獸包包,手裡提溜著一個防潮墊,站在電影院門口跟個傻子似的。
被男朋友放了鴿子,這份難堪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所以她既沒有回家也沒有回寢室。
上午在咖啡館待了一上午,下午自己在電影院連看了三場電影。
就在她站在路邊猶豫著要不要回家的時候,嚴玉芳的電話打了過來。
“小鹿,回家吃飯,阿姨給你燒了糖醋小排、油燜蝦......”嚴玉芳也是剛剛接到兒子告知今晚不回家的電話,雖然這讓她心裡不那麼爽,但方嚴畢竟是在陪護生病的室友,這是要支援的。
‘善良這一點,兒子絕對是隨了我。
’晚上7點鐘,林鹿溪揹著包,拎著防潮墊來到了方嚴家。
“小鹿你怎麼拿了這麼多東西?你這是從哪來了?”
嚴玉芳開門時,一眼就看出這丫頭的情緒不對。
聽了嚴玉芳這句話,林鹿溪這些天裡所有的委屈忽然同時湧了上來,嘴巴一嘟,眼淚就撲簌簌掉了下來:“芳姨......”“哎呦呦,我的乖囡囡,別哭,別哭,你一哭,阿姨也想掉眼淚.”
嚴玉芳抱著林鹿溪,撫著她的後背道。
林鹿溪卻只顧囊著頭在嚴玉芳懷裡‘嗚嗚’的哭,什麼也不說。
“等他回來,阿姨狠狠揍他一頓,讓他給你道歉.”
只知其一的嚴玉芳以為林鹿溪是因為今天被鴿了這件事生氣難過。
但現在肯定不是探討‘陪生病室友看病’和‘陪女朋友遊玩’到底哪個更重要的時候。
嚴玉芳首先做出了給林鹿溪撐腰的表態。
“嗚嗚嗚~”林鹿溪哭的更響了,還不住在嚴玉芳懷裡點頭,表示支援‘揍方嚴’的提議。
......吃完晚飯,嚴玉芳在浴缸裡放好溫水,甚至連泡泡都打好了才安排林鹿溪洗澡。
這種待遇方嚴爺倆都沒有,絕對的超國民待遇。
林鹿溪再出來時,身上穿了一件嚴玉芳的睡衣,黑色真絲吊帶睡衣,帶蕾絲邊的那種。
四十歲的女士,衣櫥裡的睡衣大多是這種調調......但林鹿溪的個子比嚴玉芳要高一些,以至於本就只到膝蓋的睡衣更短了一點。
剛剛洗完澡,渾身雪白的肌膚泛著淡淡粉暈,再搭上這件稍顯成熟的睡衣,賦予林鹿溪一股勾人心魄的風情。
‘嗡嗡嗡~’二樓主臥,林鹿溪披散著溼漉漉的頭髮坐在梳妝檯前,嚴玉芳拿著吹風機幫她吹乾頭髮。
“芳姨.”
因為大哭了一場,林鹿溪帶著點鼻音道:“你不要揍阿嚴了......”“那不行,必須給你出了這口氣!”
嚴玉芳裝腔作勢道。
“我原諒他了......”林鹿溪低垂著眉眼。
“哎,看在小鹿的面子上,那就饒他一次.”
嚴玉芳順著臺階道。
誰沒事願意揍兒子玩啊。
晚上,娘倆躺在床上,你一嘴我一嘴的說著方嚴小時候的一些糗事,不時輕笑一聲。
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又有和她同一戰線的‘未來婆婆’從旁寬慰,林鹿溪的情緒終於好了起來。
“芳姨,你還記得揍阿嚴最狠的一次是什麼時候麼?”
嚴玉芳搖搖頭:“那我哪記得住,你還不知道他?小時候皮的很,哪個月不揍他兩次,我就覺得好像有啥事沒幹完似的,月底領工資心裡都不踏實.”
“咯咯~”林鹿溪被嚴玉芳逗笑了,但她卻記得方嚴捱揍最狠的一次是什麼時候,也知道因為什麼。
望著天花板,林鹿溪的思緒漸漸飄遠。
‘那年我12歲了吧......’林鹿溪12歲時,媽媽剛剛開了第一家美容院,忙碌的顧不上管她。
也正是這年秋天,林鹿溪第一次來了大姨媽......那時林鹿溪也不懂,直到把褲子染髒才發覺。
班裡幾個調皮的男生趁機起鬨,林鹿溪嚇得放學了還坐在座位上不敢動彈。
林鹿溪現在回想起來還能感受到當時的絕望無助。
然後,方嚴就像一個小太陽似的出現了。
他趕跑了起鬨的男生,又把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
‘那時我好矮吶,穿上他的外套就像一件大衣似的。
’林鹿溪想起當時的場景,嘴角不由自主咧開了。
那天下午,方嚴把林鹿溪領到自己家所在的國棉廠家屬樓樓下,然後上去了一趟。
再下來時他就帶著林鹿溪去買了那些女孩用的東西,不過那時兩人都不懂,方嚴把什麼日用型、夜用型、超薄的、加厚的、帶護翼的統統買了一遍,塞滿了林鹿溪的書包。
到現在,林鹿溪都記得方嚴當時慌里慌張,生怕被人瞧見的模樣。
但到了第二天,林鹿溪聽一位和方嚴家住同一樓道的姐姐說‘方嚴昨晚捱打了,因為偷錢被發現,被爸媽揍的嗷嗷哭,但就算那樣最後也沒說錢花哪了......’林鹿溪這才知道方嚴買東西那些錢是怎麼來的了。
那天晚上,12歲的林鹿溪躲在被窩裡哭了半夜。
當時她也不懂什麼愛不愛的,但從哪以後,她就特別喜歡黏著方嚴......一眨眼,他們都上大學了。
林鹿溪一瞬不瞬地望著天花板,水汪汪的桃花眼裡盡是深情。
‘我的男孩,已經長大了吶......’......深夜11點多,呼吸悠長的林鹿溪早已進入了夢鄉,躺在她旁邊嚴玉芳聽到院門傳來的輕微響動,披上件衣服走出了臥室。
“老公?”
嚴玉芳站在房門處向院內問道。
這個時代,妻子對丈夫最常見的稱呼要麼是‘老’後面冠其姓,要麼直呼其名,喊‘老公’的並不多。
林鹿溪正是因為在方家吃住過,才學著稱呼方嚴為老公。
“把你吵醒了?”
身材高大的方衛東推著一輛長江750偏三輪摩托,從院門陰影中走了出來。
“怎麼推回來了?車壞啦?”
嚴玉芳往前迎了兩步,疑惑道。
這輛跨鬥摩托是方衛東90年代中期買的,當時拉風的很。
不過隨著年齡日漸增長,方衛東已經好久不騎。
今天是因為自己的車子被兒子開走了,他才有藉口重新寵幸一下老夥計。
“沒壞,我怕摩托聲音太大吵醒你,所以進小區時熄了火.”
老方這種於無聲處的溫柔一擊,讓嚴玉芳大為受用。
即使心裡暗爽,但嚴玉芳還是撇撇嘴,示意老孃早就不吃你這一套了,可臉上的笑容卻久久未散。
“吃飯了沒?”
夫妻倆上了二樓,嚴玉芳走進二樓的小廚房,回頭卻發現丈夫要進臥室,連忙出聲:“別進去,你兒媳婦在裡邊睡呢.”
“哦,小鹿在啊.”
方衛東聞言坐回了客廳的沙發上,然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團油紙包裹著的東西:“老婆過來,吳橋烤雞......”“咦!”
嚴玉芳三兩步衝到了茶几前,興奮的直搓手。
她以前懷方嚴的時候,最愛吃的就是這個。
但當年的那點工資,一分錢都不敢亂花,有次她和方衛東逛街,看到別人在吃烤雞,竟然挺著大肚子站在路邊饞哭了。
方衛東哭笑不得,不過從哪以後,方衛東每月至少買一次烤雞的習慣是保留了下來。
即使在他下崗之後那段最艱難的歲月裡,也沒有斷過。
時至今日,嚴玉芳早就不差哪兩錢了,但自己買的吃起來總覺得差那麼一點點意思。
好像只有方衛東買回來的,才是當年那個味。
這也算兩人之間的小情趣吧。
兩個四十來歲的人了,蹲在茶几旁吃的滿嘴油。
“你和林經緯那個專案怎麼樣了?”
嚴玉芳隨口問了一句。
她平時甚少打聽方衛東的工作,但今天因為林鹿溪住在家裡,就想起了這一茬。
“土地批文已經下來了,接下來要去跑銀行貸款了.”
方衛東道。
“我跟你說啊,你倆合作專案、喝酒應酬我不管.....”嚴玉芳看了一眼臥室,忽然放低了聲音:“你可不能學他在外邊和女人胡搞.”
“我又不是小孩了,還能讓人帶壞嘍?”
方衛東丟下一根雞骨頭,接著道:“今天好不容易早點回家,想著能陪陪你,誰知道小鹿在家......”都是老夫老妻了,‘陪陪你’的含義嚴玉芳清楚的很,於是她拍拍手上的肉屑站了起來:“你去客臥睡,我去洗個澡......”洗完澡,嚴玉芳想起林鹿溪剛才穿著自己睡衣的模樣,便輕手輕腳走進了臥室。
衣櫥裡,同款的睡衣還有一件,不過是大紅色的。
換好睡衣,嚴玉芳鑽進書房,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