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男人仍站在原地,劇痛來的太快,以至於他做不出任何反應。

先前鬼迷心竅趁著眾人視線被劉執事吸引時,他悄悄吞了一根青葉,本以為天衣無縫,豈料還是被發現了。

就要死在這兒了嗎?

可我....不想死啊!

他眼前漸漸暗澹,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隱約看見劉執事朝自己走來。

他要救我嗎?

哦,他只是想用我的衣服擦一擦手。

“冬!”

一具屍體轟然倒地,整個賭坊寂靜無聲,無人多言。

這樣的事兒經常發生在這個世界的任意角落,終日沉寂在賭坊的賭徒們早就麻木了。

恃強凌弱有什麼錯?

何況還是禿頭自己先犯了規矩!

劉執事蹭了好一會兒手,起身後還嗅了嗅猶帶血絲的指縫,皺眉道:“許公子猜對了,正是兩根。”

許寧沒答覆。

他只是不知該說什麼。

雖說欺人者人恆欺之,但他確實是第一次見到生命這般赤裸裸在眼前消逝。

眼見許寧不語,劉執事笑道:“許公子可還有興致?不如你和三娘再玩幾局?”

三娘是女護衛的名字。

許寧看了眼微微皺眉卻不敢言語的女護衛,搖了搖頭,包起桌上的銀子走出門去,劉執事全程不曾阻攔。

門外春光明媚,不似他此刻心境。

因為事情還沒結束。

許寧走了一會兒,看到不遠處劉執事不知何時跟了上來,絲毫不曾掩飾,遙遙地綴著。

又被盯上了?

是因為我區區四指長度....的福運,導致走哪兒都有黴頭?

可為什麼找上我?

街道上人來人往,他專挑人流密集處行走,此時精神能量還剩,稍微沉思了下,轉入一條南北通透的無人小巷。

名為小巷,但最多隻能算個通道,只能容一人通行。

身邊再無一人,不多時後,劉執事踱步拐了進來。

“許公子是在等我?”男人說話間嘴角仍掛著笑意,似是吃定了許寧。

懶得和他打啞謎,許寧正色道:“執事有什麼事,直說便好。”

劉執事先前不曾阻攔自己離開,此刻又跟了上來,應該是另有所圖。

圖財?

自己贏的那區區四十幾兩?

那麼是害命嗎?

一邊說話,一邊退步,他始終和劉執事保持著二十米左右的距離。

眼見許寧即將穿過小巷走進另一條繁華街道,劉執事終於停住腳步,他倒也不急,反而原地盤坐,看起來悠哉寫意。

“許公子近來賭術見漲啊。”劉執事似笑非笑,語氣雖然客氣,眼神的輕蔑卻毫不掩飾。

“最近幾天運氣好,倒讓執事見笑了。”許寧抱拳。

“許公子說笑了。”刀疤男把玩著腰間玉玦,全沒將許寧放在心上,“你見過哪個人能光憑運氣和賭術在賭坊拿走銀子?”

俗話說淹死會水的,在‘賭’之一字上,金玉堂名下的賭坊就好比平安鎮南的那條滄江,水深得很!

懶得聽許寧答話,劉執事再說道:“我的時間寶貴,也便長話短說,不管許公子有什麼秘密,我都不在意,此番找來是想和你做一場買賣。”

“請說。”許寧說話間掃了眼那塊兒閃著熒光的玉玦。

劉執事在許寧面前毫無顧忌,因為眼前之人做不得任何反抗,只能任他宰割,故哂笑道:“不瞞許公子,我是個武夫,要修行就得吃上許多寶藥,那都需要銀子,可在金玉堂打生打死十年,我報之以誠,它卻待我如犬,如此下去,怎麼修行?”

“懂了。”許寧點頭,“你需要銀子。”

“是。”

“不是我的銀子,那遠遠不夠,你要的是金玉堂的銀子。”

“許公子是聰明人。”

“你是賭坊執事,所以想與我合作裡應外合,利用我的賭術去賺金玉堂的銀子。”

劉執事聞言稍微收起看許寧時的戲謔笑容,會用腦子的人值得被鄭重對待。

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談不上利用。”他糾正許寧的話,“事後許公子的本錢如數奉還,其它你我三七分賬。”

原本是一九,他臨時改了口風。

許寧卻搖了搖頭,“為什麼是我,你有完整計劃的話,應該可以找到更值得信賴的人。”

因為你事後好處理啊....劉執事給出了另外的答桉,“本來不是你,但現在就是你,因為你還算善良。”

“哈?”

許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自己善良,沒忍住笑出聲來,“我買人妻女,還要送人給賭坊做貝戔,你說我善良?”

“買人是因為不想讓那人妻女事後被另外的人追債算賬。”劉執事解釋道:“還有先前我問你是否還要再和三娘賭上一賭,你拒絕了,因為你知道我有所圖,故不想讓三娘難做。”

“就因為這個?”

“就因為這個。”劉執事笑的恣意,“無心之舉卻發自本心,善良最好欺,何況你好像很重視那個婢女。”

“執事想多了,一個婢女而已。”許寧第一次抬頭正視了眼劉執事。

只見他說話間已經起身慢慢朝自己靠近,這一次,許寧沒有再退。

劉執事哈哈笑出聲來,退一萬步說,哪怕許寧不同意,他也有的是辦法制住他。

一個平安鎮人盡皆知的廢物,怎麼可能理解武夫的力量?

淬體、養氣、煉神,一旦到達武夫第三境,縱使只是半步三境,殺個許寧不比殺雞簡單?

十米...

七米...

五米...

就在右腿蓄力正要前衝之際,令他稍微放下心的是,身前的許寧竟說了聲“好”。

他答應了?

也是,在自己面前,一個文弱的廢物書生有什麼道理反抗?

“還算乖,能少吃些苦頭。你倒不如傳言那般無用。”

可這並不足夠,劉執事要確定許寧無論何時都沒有反咬一口、將謀劃透露給金玉堂的可能。

所以他又向前邁了一步。

他已經進入了許寧身前四米範圍。

就要輕鬆上前一舉擒住許寧時,他聽到了身前之人一句奇怪的問話。

“執事既然起了歪心思,想來方才路上應該確認過沒人跟著了吧?”

“恩?”劉執事心中納悶,不明白許寧為何有此一問,但他看到許寧在微笑。

下一瞬...

小巷中驟生雷光!

從轉進小巷那一刻起,許寧便立下了只有一人能安穩走出去的決心。

在劉執事說明來意後,這份決心越發篤定。

豈能與虎謀皮?

許寧很確定,無論計劃成功與否,劉執事都一定會想辦法殺了自己,因為自己知道了他的秘密。

所以要先發制人!

他的底氣一分來源於【天雷正法】;

一分來源於【預示未來】;

還有一分來自身前劉執事並不強烈的殺意,以有心算無心,他只想制住許寧,許寧卻要直接取他性命!

這件事兒或許有很多解決辦法。

比如此刻虛與委蛇,待實力增強再反水、比如先前不轉入小巷,去萬花樓找上下和尚尋求幫助、再比如,直接跑去平安鎮衙門或【蕩邪司】,苟起來直到天荒地老。

可他沒這麼做。

原因只有四個字——

我不樂意!

他不悅於刀疤男對自己說話時頤指氣使的語氣,不悅於性命受制於人後要依靠他人求存,更不悅於此刻無能為力的自己。

所以他要反擊!

何以掃塊壘?

唯有順心意!

欺人者已死,殺人者焉能活?

或許是衝動,或許是思慮不周年輕氣盛,但那又何妨?

縱使只有四分把握,也要勇出十分氣概,一言不合說死便死。

這是少年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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