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雨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此刻陰雲散去，平安鎮重新坦陳在日光之下。
似是因為宋婉兒殺了許多無辜生命，許寧的福運瞬間增長了10點，模組兒等級也達到了56/100。
清兒從他懷中鑽出腦袋，看了眼不遠處宋婉兒的屍體，抿唇道：“她可能真的沒想殺我。”
許寧不這麼想。
宋婉兒是個喪心病狂的瘋子，現在不起殺心不代表以後不會。
但這話不能說，不然若但凡有人對生出敵意，就要殺人滿門？
他揉了揉清兒的頭髮，“但她想殺我。”
“恩。”清兒對宋婉兒目露厭惡，“她說想做人間第一位女聖，希望若有來生，不要自小受那麼多苦痛才好。”
清兒心中，宋婉兒死有餘辜。
但一碼歸一碼，宋婉兒受到的來自家庭的折磨仍讓清兒憐惜。
一旁的上下也盤坐到宋婉兒身旁念起往生咒，唸完還不忘朝早沒了人形的屍首吐了口唾沫。
“呸！嚇我娘，嚇清兒施主，活該！”
許寧聞言這才想起來茅屋中還住著上下孃親，只因平時根本看不到那位婦人，這才給忘記了。
他朝和尚問道：“先前那陣勢，她都不現身的嗎？”
不現身是對的，畢竟出來也沒什麼意義，可事到如今仍縮在屋裡，怎麼想都很奇怪。
“應該沒什麼事兒能再勾起孃親的心絃了。”
上下嘆了一句，又道：“說好聽些是清心寡慾，說不敬些便是心如死灰，可能我和姐姐死了孃親都不會在意吧？”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許寧好奇道。
抬眸看了眼許寧，上下沒詳細說明，只解釋了一句，“是一個負心漢和兩個單相思之人的陳年舊事兒。”
負心漢是徐上章，單相思是上下的孃親和....無慾老僧？
腦補了一出狗血故事，許寧又朝上下問道：“七境到底是個怎樣的境界？”
“你怎麼突然好奇這個？如今的平安鎮只有徐公一人是七境吧？你是懷疑.....”
“只是問問。”許寧沒詳說。
他確實對徐上章有所懷疑。
為什麼他恰好今天不在平安鎮？
他真的對陳浩然做的事兒一無所知嗎？
上下抬臂要習慣性撓頭，這才想起來右手都沒了，根本夠不到腦袋。
遂抬起左手抓了抓，但怎麼都不舒服，皺眉說道：“七境修行者被稱為大修，那與前六境有著質的變化。
比如常人百壽便是天命極限，天賦異稟者或能多活些年，但也有限。
可一旦進階到七境，便能立地增長五十年壽元。
八境再增五十，九境增百壽，十境增二百。”
許寧算了算，“也就是說聖人之下，最多可有五百壽，那聖人呢？”
上下聞言一邊用沒了半截手臂的斷臂撓著空氣，一邊道：“或有萬壽吧！”
“直接一萬年？”許寧大驚，“那已經不是人了吧？”
“誰說不是呢？”小和尚也不理解，只是道：“所以聖人對人間影響深遠，每一代聖人哪怕不主動參與世事，仍如巍巒般鎮壓人間氣數。”
“當今聖人成聖多久了？”
“七八百年？”上下並不確定。
“那不是正值壯年，為何都說他久不現身？”
上下好半天撓不到頭終於有些抓狂，氣道：“你問我我問誰？”
看著那隻孤零零的獨臂，許寧也有些悵然。
他很感激上下固守山路，所以毫不猶豫地把唯一一枚玄陽丹餵給了小和尚，只是氣血雖然恢復了，但斷臂好像沒法再生？
沒了就是沒了，他先前強化都沒作用，只能以後再幫和尚想辦法。
“少了個胳膊，或許你還差個凋？”許寧笑著。
“啊？我凋也沒了？”上下背過身去，用左手捏了捏，再回頭時一臉憤滿，“在的啊！”
說了個沒人聽得懂的笑話，許寧有點兒尷尬，遂打趣道：“會不會以後用左手，會有一種新感覺？”
“啥意思？”上下不懂。
“就是，喜歡用右手的話，突然改用左手，你會有一種自己竟也很磅礴的感覺！”
上下秒懂。
“真的？你親測過？”
“我不需要。”許寧摟了摟身旁一臉迷茫的清兒。
上下：……
我胳膊都沒了，為什麼還要繼續傷害？
許畜已經在不當人的路上越走越遠了！
小和尚苦著個臉，許寧話音再次傳來：“你那燃燒金血化身佛陀的術式真的很強。”
這算什麼，打一巴掌給個甜棗？
上下決定暫時原諒許畜，得意道：“那是我的佛道！”
但轉而他似是想到了什麼，“你不會.....”
許寧看了眼面露驚容的和尚，微微一笑。
你的佛道很強，它現在是我的了！
看著系統面板上融入易術中名為【如煙】的佛門法決，許寧覺得下次沒有小和尚的話，自己大概也能和五境修者角一角力。
最起碼有著玉石俱焚的底氣！
【易】的進度隨著如煙術的融入也同時增長，與模組等級持平達到56/100。
呼——
上下深吸一口氣，扭頭便走。
許畜不是想安慰我，他是在全力傷害我.....
和尚頭也不回地離開茅屋區域，這地方.....
能不來，絕不來！
微風帶著水氣和泥土的味道湧入鼻腔，許寧側眼看了番清兒身上的氣機，見已經不再動盪，便朝小姑娘說道：“妖鬼尚在鎮中，我得去幫幫忙。”
“好。”清兒點頭，“我一會就把所有珠花都戴在頭上。”
“恩。”
捏了捏小丫頭臉蛋兒，許寧轉身朝山下奔去。
為了對付宋婉兒，他曾經留下些後手，比如茅屋旁的那些陣法，再比如萬花樓蘭香體內的雷法。
雷法既然能存在珠花內，自然也能被灌到蘭香體內。
怎麼灌的....不解釋。
原想著若蘭香被宋婉兒制住，與之一併前來的話，倒可以稍微控制其在宋婉兒背後偷襲。
但宋婉兒隻身前來，這後手自然也就沒用處了。
不過此刻恰好可以用來感查蘭香的位置。
他帶著無面一路奔行在鎮中，不時能看到蕩邪司之人與妖鬼纏鬥在一起。
順手以佛門法決予以幫助，許寧很快找到了蘭香。
她不在萬花樓，而是正在拼命阻撓一些侵入鎮中的妖鬼。
蘭香還沒來得及響應平安鎮外修為更高的妖首的號召去投奔宋婉兒，所以不曾受宋婉兒操控，此刻正固執地反擊，遍體鱗傷也不甚在意。
她曾與蕩邪司做下交易，在人間謀存，為人族做事，誓言已立，便終生踐行。
明明是隻妖，卻在為平安鎮而戰。
蘭香已經露出本體，一隻有著數人高的幽蘭正揮舞著藤蔓，勐擊向那些雙眼泛紅的鬼物。
許寧以佛門法決助其除鬼，轉頭朝蘭香說道：“你先調整一番。”
觸手般的藤蔓微微擺動，似是有些疑惑為何會有人現身幫助自己。
妖鬼自相殘殺，誰會來幫？
但她立馬感受到原本已經被鬼氣腐蝕的部分藤蔓竟開始恢復，似是其內有股暖流在不斷強化她的身體。
很多傷口在慢慢復原，蘭香見狀也便停下了戰鬥。
她真的很需要歇一歇。
許寧一人周身閃著佛光，衝進鬼群中。
這裡是一個入鎮的隘口，蘭香已經不知道堅守了多久。
隨著一個個鬼物被淨化，有清輝溢向許寧身體，不似往常那般只有被動觸碰才能由生死簿將之轉化為精神能量。
在凝出【易】後，許寧已經可以稍微操控識海中的生死簿漩渦。
在從諸多雜書中瞭解到聖人以生死簿為核心構架輪迴、甚至憑此衍生出足足三十六道天級法決後，他對生死簿碎片做過推演。
這一枚碎片是1/36，其中便有一道法決，名曰【攝魂】。
正因如此，許寧才能吸收那些本該溢散向天地的魂魄能量。
他在一群最多不過三境的鬼物包圍中如入無人之境，憑藉生死簿對鬼物的天然剋制，精神能量迅勐增長。
沉靜了許久，他正處在實力飛速提升的爆發階段。
直指群鬼被屠戮殆盡，許寧的精神能量增長了100餘點，達到310點，他這才來到縮在角落舔舐傷口的巨大蘭花身旁。
“你還好嗎？”許寧抬頭問道。
看著身前帶著斗笠的面孔，蘭香湛藍的花瓣微微搖擺，隨著藍光劃過，她化作人形。
許寧立馬脫下衣服給她披上，以無面為自己化出長衫。
妖類化出本體時衣衫撕裂，再變成人形總會不雅。
雖然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過，但當街這麼坦蕩是不是太豪放了些？
好像妖類們對此都不是很在意？
蘭香匍匐在地，朝許寧叩首道：“謝先生援手，救命大恩永不敢忘！”
許寧微微沉默。
所謂救命其實只是順手，但好像不經意的舉動就會給別人帶來深遠影響。
想了想今天發生的事兒，許寧笑道：“比起很多人來，你已經強出很多，大恩什麼的就算了。”
哪知蘭香抬起頭來，神情狡黠道：“許公子恩情太大，想讓奴家如何報答？”
許寧：……
所以她是怎麼知道我是誰的？
蘭香仍跪在地上，嚴肅道：“許公子已經救了奴家兩次性命，但還是要知道，這世上很少有人會朝青樓女子或者妖類揖禮。”
蘭香眼中泛著淚水。
這該死的記憶....怎麼總會死灰復燃？
許寧一時無言。
所以之所以暴露，仍是因為我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他看了看跪著的女人，說道：“你可以裝作不知道的。”
蘭香這般直言，就不怕自己滅口？
蘭香目露悲悽，再次匍匐在地道：“我那些姐妹都不在了，如今的平安鎮也容不下任何妖物了。”
這是實情。
經此一役，蕩邪司必會事後徹查所有妖鬼，無論蘭香曾經與蕩邪司有過什麼契約，都不會被允許繼續呆在人間。
許寧明白了蘭香的意思。
“你是想尋求我的庇護？”
蘭香抬眸泫然欲泣，“我只相信許公子！”
看著女妖，許寧直言道：“我會在你體內種下陣法，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蘭香直接扯開許寧才給她披上的長衫，用行動表達心意。
許寧：“.....倒也不用這麼直白....”
他想著確實需要有人護在清兒身旁，不如給自己的婢女再找個婢女也好。
蘭香是三境妖類，而且似是仍有潛力，或許自己不在時能保護清兒。
稍有嬌羞地重新披上長衫，蘭香看著許寧重重立誓道：“蘭香一諾，百死不悔！”
“恩。”
許寧點頭，“跟我走吧。”
話畢在他有些驚訝的目光中，只見蘭香重新化作本體，然後那蘭花迅速縮成巴掌大小，朝自己的手臂飄來。
最後，蘭香徹底依附在他腕上，慢慢隱去痕跡。
看上去就是一朵幽蘭紋身。
夕陽漸斜，餘暉在街角巷弄的積水處暈出彩霞。
這本是美景，但到處都是殘垣的平安鎮卻異常頹敗。
許寧又在鎮子上飛身走了許久，不停參入到各個戰團。
似是因為高境界妖鬼已經被宋婉兒吞掉了，來平安鎮的最多也不過三境。
宋婉兒只憑這些就想屠戮整個鎮子嗎？
那女人瘋卻不傻，除非是有人答應和她裡應外合。
是陳浩然吧。
但他為什麼又漠視蕩邪司眾人反擊？
許寧不知道陳浩然到底在謀劃什麼，但也意識到他似乎是想徹底讓異常繁華的平安鎮破敗下去。
心中做著思量，但他腳步絲毫不停。
在他身後，偶有蕩邪司之人躬身拜送。
趙本衫所做的一切他們都看在眼裡，若不是他四處遊走在鎮子中，或許會有更多同僚喪命於今日。
這是個可敬之人！
直至月上柳梢頭，許寧才拖著稍有疲憊的身體趕向山邊寺。
雖然身體疲乏，但他的精神異常飽滿，因為如今的精神能量已經達到近400點。
如果以四境武夫約五六百點的氣血來看，或許如今他的精神強度已經與三境道修相當，甚至猶有過之。
茅屋處已經被修整過，宋婉兒的屍體也不知被埋到了哪裡，許寧並沒看到清兒的身影。
仔細以望氣術感知一番，他朝溫泉走去。
果然，女孩兒正在洗澡。
先前被大雨淋了一身，又忙來忙去整理打鬥後的茅屋各處，她此刻正泡在水中解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