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從不曾平靜，但這一晚越發動盪。
可在蕩邪司大門處，趙梓晴仍是恬澹地笑著，她持燈右臂輕輕抬起，光影交錯下身姿朦朧，便讓看者不自覺心生靜謐。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許寧的表情有些冷。
他絕不可能輕易對趙梓晴改觀，一旦發現眼前的女人有任何不對，便會立馬找機會下死手。
可眼見許寧冷冰冰，趙梓晴大大的眼睛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舒適色彩。
——他懂我....
人都有癖好，如果說從小受盡欺凌的趙梓晴有什麼獨特嗜好，大概就是偶爾透過施虐來給自己的生活添些情趣兒？
所以她之前身邊一直養著個小婢女，每次輕重適當地掐著那婢女臉蛋兒、然後看著她明明很屈辱又不得不奉承自己的樣子，趙梓晴心中就會生出快意。
看上去溫婉如大家閨秀的趙梓晴，心中住著個不為人知的魔鬼。
就好像辣是痛覺而不是味覺，很多嗜辣的人透過那種酥麻來感受快感，因此施虐者大多也會有一顆受虐的心，不切身感受折磨，如何獲得翻倍快樂？
好在，許郎懂她！
他明明默默為我做了那許多，表面卻仍迎合著我的嗜好.....
趙梓晴素面暈出紅霞，幸虧有薄紗和夜色遮擋，也就不那麼明顯。
她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上下幾人，這才貼身上前小聲說道：“平安鎮的一切都是魔族在作祟。”
許寧聞言心中微震。
他已經從幻象中看到了一些片段，但關於事情始末仍不真切，追問道：“魔族想做什麼？”
感受著近在遲尺的氣息，趙梓晴不自覺呼吸急促，回道：“人族將死，魔族想趁此機會奪得人間氣數，從而執掌下一紀元天地權柄。”
“以前怎麼沒聽過魔族？”
“以前聖人顯世，他們自然不敢猖狂。”
“聖人呢？”許寧又問。
“唉。”趙梓晴嘆息一聲，蹙眉道：“不知道，饒是後來人間大亂，聖人依舊不曾現身，我懷疑......”
她沒說下去，但許寧聽明白了意思。
趙梓晴覺得，人間怕是已經沒有聖人了。
這是個極糟糕的訊息！
想到近來越發猖獗的鬼禍，許寧直視趙梓晴原本清澈如水此刻卻有些迷離的雙眸，問出了一件最關心的事兒。
“平安鎮的魔族在哪兒？”
趙梓晴看出了許寧的慎重，所以聽到這問話後心中便很是自責。
“不知道。”
她今晚已經連說了兩個不知道，表現這麼差，萬一許郎對自己失望怎麼辦？
可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能怎麼辦？
上輩子她一直忙著在家族中爭權奪利，直到魔族起勢之後才知道禍起平安鎮。
雖然聽風閣掌控著人間最大的情報網路，但如果真有誰存心隱藏絲毫不露馬腳，不被發現也是有可能的。
面前聖主不就如此？
若不是人族危難之際他信手一劍，誰又知道人間還有此等人物？
好在事後聽風閣抽絲剝繭仍查到一些資訊，或能在此時挽回自己在許寧心中的形象。
趙梓晴補救著說道：“平安鎮魔族只控制了兩個普通人便將這裡攪得烏煙瘴氣，其一是宋婉兒，魔族以之拿捏宋長春做事，其二是瀟湘館的第一花魁柳芊塵，被用來控制陳浩然。”
這是兩個極其重磅的訊息。
若不是趙梓晴說來，許寧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徐公弟子、平安鎮人人敬佩的浩然公子竟是魔族的人！
他沒急著追問，一來趙梓晴說的話不可全信，二來眼下不是詳細瞭解的時機。
“你且離去，我之後會聯絡你。”許寧命令道。
“諾~”
趙梓晴款款作揖，眉眼帶著笑意。
許郎這麼強硬，說明她並沒責怪我辦事不力。
好開心.....
但轉眼似是想到了什麼，她又說道：“那個婢女背叛了我，家裡兄姐可能已經知道了您的存在，但眼下應該抽不出功夫來對付我這個放棄家族權利的人，可仍需您提防一二。”
許寧點頭，轉身正要離開時，又被趙梓晴喚住。
“還有什麼事兒？”他有些不耐煩。
這一聲帶著不滿的問話聽得趙梓晴心神盪漾，她夾緊雙腿說道：“婢女已經受我控制，您要不要把她帶在身旁，就.....就當我貼身侍奉就好.....”
侍奉？
貼身？
有多貼？
眼見趙梓晴眉目含情，許寧冷言拒絕，“不用！”
讓清兒知道那還得了？
許寧四人已經走遠，仍秉燈站在原地的趙梓晴面露遺憾。
好想頂替清兒那個冷閻羅的位置啊.....
她紅唇微抿，知道這是不該有的想法，但.....真的好想啊！
直到再也看不見許寧身影，她才轉身帶著婢女慢步離開。
這婢女既然還沒死，倒是可以用來給那幾個兄姐傳些假訊息，物盡其用而已。
但那是明天之後的事兒了，現在趙梓晴只想回去舒舒服服洗個熱水澡。
都溼透了.....
……
……
“你怎麼和那個趙家小姐有來往？”上下忍了好一會兒，沒忍住。
許畜不做人，明明這邊勾搭姐姐，家裡還有個清兒施主，怎麼那兒還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關你什麼事兒？”許寧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剛聽到了幾個心中不安的訊息，他沒心情應付小和尚。
上下張嘴就要口吐芬芳，卻見自家姐姐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姐，你去哪兒？”
馮盼兒回身笑了笑，“沒事，我晚些就回去了。”
方才沒見到影閣殺手痕跡，想來應該是察覺到不好動手退去了，她急著去看師傅有沒有受傷。
另外還得給許公子討來另一枚玄陽丹，那是早就承諾過的。
至於許寧和趙梓晴是什麼關係，她用什麼身份過問呢？
哪怕長了一副魅惑勾人的形象，那也不過孃親血脈傳承的好，馮盼兒的臉皮實際上極薄。
在許寧面前主動袒露胸襟也只是為了療傷而已，向他問出‘要不要接過匕首’那種話已經是莫大的勇氣。
四人行變成了是三人行，還是三個男人。
許寧很快也轉了方向，他得去萬花樓接清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