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汴京,秋風已經黃了諸多的樹葉,早晚間涼意十足。

城門口有一個神情冷硬的讀書人等候著進入,他看了看闊別多年的城門,臉上有了些許的笑容,一陣秋風吹來,他掖了掖輕薄的衣衫,那衣衫看著且帶著油漬不太乾淨的模樣。

這是從舒州趕回來的王安石。

慶曆二年王安石赴開封參與會試,與章衡一起考中進士,及第後,王安石被授為淮南節度判官,進士外派為官曆練這也是慣例,章衡那種及第後留在汴京的反而是極少數,是特例。

他在淮南任滿後,他放棄了京試入館閣的機會,隨後調為鄞縣知縣,王安石在任踏踏實實地幹了四年,在鄞縣興修水利、擴辦學校,政績斐然。

雖然章衡與王安石這些年沒有怎麼見面,但信件往來卻是沒有怎麼斷絕過,這個事情果然是章衡主動一些,但王安石也對於張恆的信件往來十分的熱忱。

並不是章衡青雲直上或者是他的老師們十分顯赫的緣故,而是王安石對章衡的能力十分欽佩的緣故。

王安石在信裡面談的最多的便是與章衡探討如何為政的問題,不僅是經常諮詢章衡又幹了什麼事情,他還將自己在任上乾的事情一一說給章衡聽,希望能夠從章衡這裡得到指點。

除了這些十分務實的話題之外,王安石還經常請教章衡關於如今大宋存在的各種問題,章衡對此也十分樂見其成,他知道原本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對現在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心中也沒有底,但他願意去影響王安石,畢竟如果自己的理想沒有實現,未來還得看這位的呢,所以,能夠多影響一下他,也是極好的事情。

所以章衡對王安石請教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其中更是加入了自己的許多理解,如此一來,令得王安石對章衡的欽佩變得無以復加起來。

之前王安石任舒州通判,勤政愛民,治績斐然,宰相文彥博以王安石恬澹名利、遵紀守道向趙禎舉薦他,請求朝廷褒獎以激勵風俗,王安石以不想激起越級提拔之風為由拒絕。

去歲歐陽修舉王安石為諫官,被他以祖母年高為由推辭,之後歐陽修還舉薦他去當什麼群牧判官,但依然被拒絕了。

王安石進了城,然後直奔西角樓大街——那裡就是章衡的家。

章衡聽說王安石到來,趕緊跑到門外迎接:“介甫,你終於回來了!”

王安石看到章衡,冷硬的臉色漸漸融化,露出真摯的笑容:“居正,別來無恙。”

章衡張開手臂將王安石緊緊抱住,讓王安石有些猝不及防,臉色有些慌張:“居正……你這是作甚!”

章衡放開王安石,笑道:“這是屬於同年的熱情!”

王安石有些不太適應這種熱情,勉強笑了笑。

章衡拉著王安石往裡面走,一邊走一邊交代:“趕緊燒水,準備宴席,我要給介甫接風洗塵!”

王安石哭笑不得道:“不用不用,我一會還要去公使館。”

章衡笑道:“都來我這了,還去公使館作甚,住下便是。”

王安石停住了腳步,認真的看著章衡道:“此次你讓我回來,還舉薦我當諫官,恐怕不是什麼小事吧?”

章衡停住了腳步,神色有些肅穆起來,點了點頭:“是。”

王安石露出笑容:“那我就沒有住下的理由,免得有人詬病。”

章衡聞言無奈道:“吃個飯總是要的。”

這次王安石沒有拒絕,笑道:“正想與你一醉方休呢。”

章衡也難得逸興遄飛起來:“好,那就一醉方休,我還以為介甫你不喜歡呢。”

王安石搖搖頭道:“這個麼……看人吧。”

章衡聞言愣了愣,隨後笑得十分開心起來:“介甫,你願意回來,是我沒有想到的。”

王安石展顏一笑:“居正從來不會幹沒有目的的事情,此次需要我,我哪裡有推辭的道理。”

酒席很快就整飭了上來,章衡給王安石倒了一杯酒,王安石不等章衡敬他,端起來意淫而盡,砸吧了一下嘴巴,笑道:“這酒真好,上一次喝還是在你在國子監的院子裡喝的,真是令人懷念啊!同窗、美酒、大塊肉……轉眼間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

章衡聞言也是有些出神,是啊,時間過得真快,慶曆二年到現在,已經是七年的時間過去了啊。

王安石不是悲春傷秋的人,見到章衡如此,他感覺有些過敏,趕緊打斷道:“居正,說正事吧,需要我做什麼。”

章衡笑道:“也不用這麼著急……”

王安石端起酒肅穆道:“說吧居正,我心裡有準備的。”

章衡點點頭:“那介甫你先喝酒,稍等一下,我去拿來給你看。”

章衡去了書房,一會之後拿出來一疊的冊子遞給了王安石,王安石就著酒,一本一本的看著,看得極快,隨後將冊子都放在了一邊。

王安石伸快子夾眼前的一疊鵝肝,沒想到夾了個空,王安石詫異抬眼看了看,發現盤子已經空了,原來是已經被吃完了。

章衡莞爾一笑,將一盤羊肉放在王安石面前,笑問道:“介甫尤其喜歡鵝肝麼?”

王安石一愣道:“剛剛吃的是鵝肝?”

章衡笑了笑:“對……你怎麼看?”

王安石砸吧了一下嘴巴:“似乎……很綿柔?”

章衡哈哈笑道:“我是問你這些冊子上的內容。”

王安石笑著搖搖頭:“這些人……若還是繼續讓他們繼續做官,那大宋離傾覆也就不久了,就是這些人在抨擊你?”

章衡嘆了一口氣道:“如此下去,難免會形成黨派互相傾軋,於朝廷終究還是不利啊。”

王安石搖搖頭道:“當今朝廷腐朽至此,有意願改變的人有之,但有意願有能力的人卻是不多,我最看好的便是居正你,居正,做大事的人,難免要成為眾失之的,要做成一些事情,難免要讓一些人走到一邊去,別擋在道上,所以……”

王安石直視章衡的眼睛:“……所以居正,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你要做的事情,我們所有的同年都會支援你!”

章衡看著王安石久久不語。

這一刻他明白了,吾道不孤是何等的幸福。

王安石帶著厚厚的一疊冊子,牽著疲憊的老馬融入黑暗之中,章衡站在臺階上沉默了許久,天上黑沉沉的許久,然後飄起了雨絲,冰冷的雨絲落在章衡的臉上,章衡卻是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嗯!”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啊!

“天涼好個秋啊!”

章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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