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元宵,春節才算是過了,時間進入慶曆七年。

自從當了官,章衡便感覺時間過得飛快。

從慶曆二年他正式進入仕途,恍忽之間,五年時間便匆匆而過,好在時光也沒有辜負他,五年時間,他便從將作丞到如今的起居郎,足足升了六級,每年都要往上升一級。

當然,這種升官速度不能算是快,只能算是穩紮穩打,因為真升得快的,還另有其人。

太平興國二年,三十四歲的呂蒙正在科舉考試中嶄露頭角,奪得了殿試狀元。

中了狀元后的呂蒙正被任命為將作監丞、升州通判。

兩年後,宋太宗在親征太原北漢政權的時候,又特意把呂蒙正召到了自己的身邊,為自己出謀劃策。

之後呂蒙正又升為都官郎中,入朝任翰林學士,擢升為左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參知政事在宋朝相當於副宰相,呂蒙正出任參知政事的時候不到40歲。

也就是說呂蒙正從高考狀元到副宰相只用了六年之間,創造了奇蹟。

之後呂蒙正又花了五年時間,升為宰相。

這種速度史無前例的,在整個科舉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第一人。

就連鼎鼎大名的王安石都沒辦法跟他相比,王安石升任參知政事花了整整二十七年,而且同為第一等進士的文彥博,升副宰相花了整整二十年。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章衡並不比呂蒙正差,因為在慶曆二年三元及第的章衡才十七歲,而呂蒙正中舉的時候已經是三十四歲了。

章衡的升遷速度比不上呂蒙正,大約還是因為他年紀的緣故,年紀太小,升遷太快不是好事,畢竟升到後面升無可升了,對誰都不是好事。

而且,現在的他雖然官位不高,但手上的權力卻是不小,掌控著一個堪比六部級別的銀行,身兼知制誥之職,還掌握著度支司判官的權力,這是真正的實權派!

畢竟一個既是朝廷財神爺,又是皇帝近臣,這樣的人,就算是官位低微,又有誰敢輕視?

不過章衡沒有時間關注這些東西,元宵一過,他便忙碌了起來。

上班的第一件事,便是提著一包鮮花餅趕往內藏庫。

再次見到章衡,其實沒有多長時間,但滕時中卻是有些受寵若驚:“章知制怎麼來了?”

一個人的稱呼,是可以透露很多資訊的。

度支司的人喊章衡為章判官,是因為這是章衡在三司任職的職位,意味著他在三司內部的權力。

到了銀行,銀行的人稱呼章衡為章知事,是認可章衡是銀行的一把手。

至於外面的人,則是喊什麼的都有,什麼章三元,章廿四什麼的,但滕時中喊章衡為章知制,意味著他敬重的便是章衡身上的這個職位。

想來也是,對於滕時中這樣的內宦,也就只有知制誥這個職位能夠鎮住他了。

畢竟誰越靠近權力中心,誰便是權力更大的人。

滕時中雖然是宮內勢力,但比起章衡這個知制誥,差得可不是一點半點的,所以會感覺到受寵若驚倒也正常。

章衡笑道:“滕大掌櫃因何前倨後恭?”

滕時中一聽頓時苦笑道:“以前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倒是章知制,您現在可是御前大紅人,您這一上班,便提了禮品來我這兒,我這哪裡受得起啊,論官位差遣,也得是我提了禮品上您那裡去啊!”

章衡哦了一聲,笑道:“你這就誤會了,這餅不是給你的,我自己買著吃,也不是特意過來找你的,路過而已。”

“啊?這樣啊……”滕時中頓時有些失望。

章衡大笑起來,笑歇之後,搖頭道:“剛剛是開開玩笑,我還真是特意過來的,這鮮花餅,乃是友人從福建那邊帶來的,倒是不貴重,但算得上奇巧,帶來給滕大掌櫃嚐嚐鮮。”

滕時中一喜,但隨即警惕起來,連連客氣道:“有勞有勞!”

章衡開啟包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來來,滕大掌櫃,嚐嚐。”

滕時中眼裡有警惕,有些猶豫。

章衡笑道:“怎滴,怕有毒?”

滕時中趕緊拈了一塊往嘴巴里送,嘿,還別說,這味道竟然是相當不錯,餅裡帶著甜味,還有一股花香,長著是相當不錯。

他正品嚐著餅裡的味道,卻見到章衡一臉期待地問道:“滕大掌櫃,這餅味道如何?”

滕時中自然不會不給面子,而且也真的好吃嘛,他趕緊道:“十分美味,十分美味!”

章衡拊掌笑道:‘好吃就好,好吃就好,好了,滕大掌櫃,所謂吃人嘴短,吃了我的東西,也該為我做事了……’

滕時中伸向花餅的手立即收了回去。

章衡笑道:“晚了!你已經吃過了!”

滕時中頓時想要擅自己的嘴巴子。

章衡笑道:“滕大掌櫃莫要緊張,今日過來找你,事情不難辦,而且對內藏庫大有好處。”

滕時中試探著問道:“度支司要借錢?”

章衡嗨了一聲道:“那能呢,度支司只有年前缺錢的道理,過了年,就沒有再缺錢的道理了。”

滕時中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年底時候度支司缺錢是常態,但過了年,各地的賦稅俱都押送到京城,這時候是三司最富裕的時候,哪有缺錢的道理。

但反而如此,滕時中卻是愈加緊張起來。

對他來說,借錢才是最小的事情,又不是借給私人,借錢給三司,就算到時候錢要不回來,也只是朝廷左手換右手的事情,也不會有人因此被治罪。

章衡見到滕時中的緊張神色,趕緊道:“滕大掌櫃,別緊張,不會讓你幹過分的事情。

我這不是現在還兼著籌辦銀行的事情嘛,你該知道的嘛,現在銀行吸儲不多,所以我今日過來,是過來儲蓄來了。

內藏庫乃是天下第一等聚寶盆,每年收入車載斗量的,這麼多錢,內藏庫捂在手裡也不是事兒嘛。

儲存又困難,又不能錢生錢的,多虧啊,存在銀行裡,每年三分息,這不比做什麼生意強?”

聽說是這事,滕時中終於算是鬆了一口氣,但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下來,而是裝著猶豫了一會才苦笑道:“章知制卻是不知,內藏庫其實只是看著光鮮,其實哪有你說的那麼風光?

這內藏庫每年掙錢是不少,但花錢也多啊,你看內藏庫人員眾多,每年光是各種支出便是海量,掙得也是辛苦錢。

然後內藏庫供應的乃是宗室以及後宮的花銷,有時候官家錢不湊手的時候,也是時常從這裡拿錢,所以,其實每年的結餘也著實不多。

而且,您說內藏庫的錢不好儲存,嘿嘿,內藏庫也有放貸的業務,這錢生錢的生意,錢莊做得,內藏庫自然也是做得,這麼好掙錢的買賣,內藏庫怎麼會不做呢?

所以啊,真沒有什麼餘錢……不過啊,既然章知制來了,在下也不能什麼表示也沒有,這樣吧,我留下前兩個季度的支出,其餘的錢全都給您存央行裡面去,您覺得如何?”

章衡呵呵一笑:“有多少?”

滕時中伸出兩根手指。

章衡不滿意道:“就兩百萬貫?不夠。”

滕時中打了個哆嗦:“我說的是二十萬貫!”

章衡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格局小了!老滕!你,內藏庫的大掌櫃!我!三司度支判官!大宋中央銀行知事!大宋知制誥!區區二十萬貫的錢財,值得我們這麼鄭重其事的討論麼!”

滕時中一時無語,憋了半天才道:“咱們大宋給遼國的歲幣才幾十萬貫而已,上了十萬貫,便是天文一般的財富了,二十萬貫,怎麼就……【區區】了?”

章衡冷笑道:“當年我給內藏庫搞了個大商場的專案,你們愣是隻花了點小錢就將我的股份全都奪走了。

現在我只是想要內藏庫幫一個小忙,還不是全無報酬的,你卻是在這裡羅裡吧嗦,想要二十萬貫就將我給打發了,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滕時中瞪大了眼睛:“章知事,您這話說得可過分了,當時可是好好地商量的,您同意,曾相也同意,現在再來說這話不合適吧?

還有,上次您來找我借錢,我可是二話不說,三百萬貫一分錢利息都不要給您挪用去,這算得上仁至義盡了吧?

這二十萬貫,可真是內藏庫的家底了,您這……唉,您這……”

滕時中一臉被辜負的哀怨。

章衡也是一時無語,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夠不要臉了,沒想到這滕時中比他還不要臉。

但今日既然來了,便沒有白來一趟的道理。

章衡想了想笑道:“成,滕大掌櫃既然無情,那便怪不得我無義,我這便去找官家去。”

滕時中頓時有些緊張:“您找官家作甚?”

章衡微笑道:“倒是沒有什麼,便是把內藏庫歸入央行管理嘛,滕大掌櫃不用擔心,到時候一定還讓你做這個大掌櫃。”

滕時中卻是不信:“這不能吧,內藏庫是官家的,當時三司都要不走,你銀行能夠要得走?”

章衡笑道:“這個嘛,我自有辦法,你知道的,我這人最擅長幹這等不可能只是,海貿的事情我能幹成,這銀行的事情我也能幹成,區區一個內藏庫,我就不信弄不到手……”

滕時中瞪著章衡,梗著脖子看著章衡:“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內藏庫是官家的,誰都不可能拿走!還有,就算是官家肯,難道曹家就能讓?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章衡哈哈一笑道:“別人做不到而已,我卻是一定能夠做到的。

如果我跟官家承諾,我接手內藏庫,內藏庫每年交予官家的營收可以翻一番。

然後銀行三年掙一千萬貫的承諾,改成兩年達成目標。

你說,官家會不會將內藏庫交予央行來運營?”

滕時中一臉遲疑看著章衡:“可是,這目標你完成不了!到時候恐怕便是欺君之罪了!”

章衡呵呵一笑:“滕大掌櫃信不過我的經營能力?”

他搖搖頭道:“……其實也簡單,內藏庫現在只開發汴京的大商場,到時候內藏庫在我手裡,我每個州開一個,供應渠道、各種配套都是現成的,盈利翻一番不是很輕鬆的事情麼?

至於銀行的盈利……呵呵,銀行給內藏庫投資,佔股三成,內藏庫只要經營得當,這兩年時間掙個幾百萬貫不是輕鬆的事情麼?

然後在其他的地方也給掙一些,兩年時間,輕鬆自如的事情罷了,唉,我也不想與滕大掌櫃這般,但滕大掌櫃總是在我這裡耍心眼,真是傷感情啊。”

“這……這!唉,章知制,您這也太……”滕時中終於是無奈起來。

“太什麼?”章衡道。

滕時中一咬牙一跺腳:“兩百萬貫就兩百萬貫!過些時日便給央行送過去!不過……”

滕時中咬牙切齒道:“……以後,章知制可不好再來拿捏我了,我明明都是好意相助,您卻是一再得寸進尺!這……這也太愁煞人了!”

章衡聽到滕時中的話,一臉滿意的笑容:“滕大掌櫃真是客氣了,我哪裡是拿捏你來了,明明是你老跟我耍心眼,讓你存點錢而已,何必跟被我搶了一般,又不是不給利息。”

滕時中一臉的晦氣,端起茶杯卻是不喝,就端在那裡。

章衡一看,得,這是端茶送客了。

但章衡卻是老神在在的坐著。

滕時中一時氣苦,端了半天的杯子,熱茶都端涼了,章衡卻還是不走,他只能放下杯子,苦笑道:“章知制,還有什麼事情麼?”

章衡哈哈笑了笑,站了起來道:“沒事了,就是瞧不慣你這般作態,明明對你來說是大好機會,你卻老是跟我拿喬,非得治治你不可!算了,我走了!”

章衡抬腳便走,這下子滕時中坐不住了,趕緊道:“章知制,您是什麼意思?”

章衡回過頭來笑道:“滕大掌櫃,這兩次的事情,我章衡承你的情,以後有事情,來找我!”

說完章衡便走了。

滕時中呆呆站了一會,然後忽而笑了起來。

“也成,這善緣總算是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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