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衡有個很好的習慣,在做事之前,總是會事先籌謀準備。

關於此次經延,時間被確定在六月三十日,也就是半月之後。

也就是說,章衡有半個月的時間可以準備這次經延的內容。

章衡細心地準備,將各種有可能被提出的問題都事先進行周密的推敲,以免到時候被提問的時候措手不及。

其次找趙禎要了一份名單,也就是此次經延會特召過去的名單。

拿到名單的時候,章衡也是有些心驚,趙禎大約是比較謹慎,所以特召過去參加經延的人不僅分量十足,而且範圍相當廣。

首先是政事堂這邊的中書門下平章事賈昌朝確定會參加,其次便是參知政事曾公亮以及另兩位參知政事,丁度與宋庠也會參加。

記憶好的讀者大約會記得丁度這個人,便是在梁園雅集中出場過,且擔任反面角色的丁諷的父親丁度。

至於宋庠,之前因為宋祁的兒子設計威逼利誘章衡的手下的胥吏關懷,被章衡知道,章衡利用包拯彈劾宋庠,宋庠因而被貶謫,不過終究是朝中底蘊頗深,還是被調回來擔任參知政事了。

章衡心中暗自叫苦,雖說自己這邊有賈昌朝、曾公亮以及現在任樞密副使的吳育支援,但有丁度以及宋庠這兩個老冤家在,想來這經延恐怕沒有那麼容易啊!

三司這邊參與的有三司使王拱辰,鹽鐵判官及戶部判官,三司這邊的大約也不會有太多的意見。

其餘參與之人還有樞密使陳執中,知制誥楊察,知制誥蘇紳,楊察是章衡的同年楊寘的胞兄,倒算是有些關係。

至於蘇紳,倒也是算是關係還算不錯,大家都是同為知制誥的同僚,而且蘇紳還是泉州同安人,又是同鄉,所以平日裡倒算是來往比較多。

另外還有一些中書省五房公事官也盡皆到齊,不過這些人大多是以旁聽為主,應該不會主動發難。

所以現在的局面是,有可能支援自己的人不少,但反對自己的人可能也不少,尤其是丁度、宋庠這兩人。

陳執中的分量也頗大,畢竟是樞密使,但他的態度比較曖昧,大約是要採取中立的局面。

從支持者來說,形勢還算是比較有利,但在成事上,不是說支援的人多便能夠成事的,有時候攪屎棍最能壞事,就看章衡如何應對了。

時間過得飛快,六月三十日,章衡早早便起來,沐浴更衣,以最好的狀態迎接此次挑戰。

經延在崇政殿舉行。

早在漢唐之時,經延便已經有了基本的雛形,即由皇帝參與、以傳授知識為主要目的的教學活動。

如漢明帝就曾親自到太學講學,“上自為辯說,諸儒執經問難於前,冠帶捂紳之人,圜橋門而觀聽者,蓋億萬計。”

與儒生就儒家經典進行討論,大力推動了當時東漢時期儒學復興的程序。

但這時的經延,無論是從原因還是規模上來講都稍顯稚嫩,並且在舉辦也基本是由皇帝的心意而定,沒有定數。

到了宋朝之時,經延才真正制度化。

不僅設有專門的官職——經延官,在經延的內容上也有了明確的規定。

宋朝時期正是儒學復興的時期,經延講解的內容自然也以《詩》、《書》、《禮》、《易》、《春秋》等儒家經典為主。

另外,正如李世民所說:以史為鑑,可以知興替,像《史記》、《漢書》等記載前朝事情的書也被皇帝所青睞,時常作為講解物件。

但也有比較特殊的時候,比如像章衡這次講他的銀行法,就是針對一個特殊的議題進行講解。

之前也有這樣的例子,比如說慶曆變法的時候,也曾專門組織經延對其進行驗證。

因為章衡來得早,因此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宮內的小黃門還在佈置場地,見到章衡來到,趕緊請章衡先行坐下休息,章衡尋了一個地方,將今天要講的東西又再次熟悉了一遍。

不過其餘人也很快陸續到來,楊察與蘇紳來得相對比較早,看到章衡已經到來,俱都過來說了說話,之後王拱辰、陳執中、曾公亮等宰執過來,楊察與蘇紳便趕緊尋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又過了一會,賈昌朝陪同趙禎一起過來,眾人站起與趙禎賈昌朝見禮。

趙禎擺手笑道:“不必多禮,都入席吧,賜茶。”

一聲令下,宮中侍者趕緊上茶,章衡喝了幾口熱茶,身為有汗微微沁出,主持經延的太監輕輕敲響了鈡磬,悠揚的鈡磬聲中,燃起的香薰令人心情平靜。

趙禎輕聲笑道:“如是,咱們便開始吧。”

太監趕緊點頭,揚聲道:“請今日經延官,起居郎、翰林侍講、知制誥兼度支判官章衡講讀,《銀行法》。

銀行法一書,乃是翰林侍講章衡所書,陛下見之頗多警醒之言,因而特召宰執、各侍從官一起聽講,以擴大眼界,造福萬民。

章侍講,請上來吧。”

章衡早已經在太監介紹到他的時候已經站起,與諸多宰執點頭招呼,聽聞太監如此說道,趕緊邁步往講桌處走去。

今日之章衡,身著深綠色官服,寬衣博袖,一米八多的身高,加上健壯的身材,將整個寬大的袍服給撐了起來,行走時候,衣袖飄飄,看著十分的瀟灑,加上他那張冠玉一般的俊臉,其風姿令得在場的人俱都暗自心折。

當也有不屑的,宋庠暗自冷哼了一聲,心道,長得好看又如何,不過是心術不正的無德之人罷了。

章衡在講桌旁穩穩站定,與趙禎深深做了一揖,又與當朝首相賈昌朝做了一揖,然後與眾人又是一揖,然後站到講桌後,看著十分的儒雅,用君子如玉來形容最合適不過,但就這麼一個如玉君子,一開口便是暴擊。

“不是下官狂妄,在經濟這門學問上,在座的諸位,全都是蒙童小兒!……”

章衡平靜說道。

“嗯?”

所有人面面相覷,包括趙禎。

曾公亮腦袋頓時一蒙,感覺腦瓜子嗡嗡響。

賈昌朝:“……”

吳育吃了一驚,趕緊看趙禎的臉色。

然後同時有倒吸涼氣的聲音,這六月盛夏本十分炎熱,這一刻竟然也涼了幾分。

在眾人發矇之時,章衡心下一笑,然後再次暴擊:“……大家沒有聽錯,下官說的便是,關於經濟這門學問上,諸位上官以及官家的水平,都只是蒙童的水準而已。”

這一次丁度反應過來了,頓時跳了起來,指著章衡怒道:“你這黃口小兒,竟然敢在君前失儀,還敢說官家是蒙童,連帶著將諸位宰執也都給罵進去了,諸位,這是欺君大罪啊,這是君前失儀啊,來人,將他拉下去下獄,等候陛下發落!”

侍立在殿前的侍衛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聽丁度的指揮,殿前司長官看向趙禎。

趙禎趕緊擺擺手:“不至於此,不至於此,章卿年輕氣盛,而且性情耿介,說話可能沒有那麼小心,無妨的無妨的。

君前失儀什麼的,也不是什麼大事嘛,諸位卿家誰還沒有面諫過朕,有時候話也不好聽,朕不都沒有計較麼?

不要過於在乎這些細節,丁參政,還請坐下,若是有什麼問題,可以等章卿講解完之後再提問,章卿,你繼續,你繼續。”

丁度憤憤不平的坐下,但也有些無奈,誰都知道趙禎這個官家就是面團團性格。

別人面諫的時候,有時候情緒激動,將唾沫星子都噴他臉上去,他也少有惱怒的。

現在章衡這一招覆蓋型打擊,將所有人都給罵了,趙禎更是不太在意了。

章衡笑了笑道:“諸位莫要覺得被下官侮辱了,接下來下官正式開講,等下官講解完,諸位若是能夠理解下官所講解的全部內容,那麼下官一定負荊請罪,是真正的負荊請罪,光著上身,背上荊條,到您的府上請罪去!”

丁度聞言冷笑了一聲:“章侍講,你這口氣也太多了,你是三元及第沒錯,但在座的各位,誰還不是進士,甚至宋參政也是三元及第,你就算是學識過人,也不好小覷天下人吧?”

章衡笑了笑道:“這門銀行法的學問,乃是前所未有的學問,能懂三分之一,可做一知州,懂三分之二,可當三司使,懂十成,可為大宋財神。”

宋庠一直沒有說話,聽到這裡,他忽而說道:“你說在你的經濟學問面前,在座的諸位都是蒙童,然後說懂三分之一才可以當知州,懂三分之二,才可以當三司使,意思便是,在座的諸位,都才不配位是麼?”

曾公亮眼神一冷,看向宋庠,宋庠這話十分的陰險,這是要讓章衡得罪所有人啊!

宋庠看到曾公亮眼裡的警告,卻是微微嗤笑一聲,你曾公亮是參知政事沒錯,我宋公序不也是參知政事,難道還怕你不成?

咦。

章衡驚詫地看了宋庠一眼,此僚的邏輯能力不錯啊,竟然能夠推斷出來這個論據,倒是個人才啊。

面對宋庠如此刁鑽的問題,章衡遲疑著點點頭道:“沒錯。”

轟!

這下子全都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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