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大人,叫我村人來作甚?”

老婦人顫巍巍看著方源。

“老人家放心,我只是叫他們來問問事的。”

方源輕聲安慰道。

命趙原質回府抬張凳子來給來人家坐。

“謝,謝謝刺史大人。”

老婦人還是顫巍巍的。

坐在凳子上很不自在。

“你,請出來一下。”

方源目光掃向全場,最終指著一個小夥子說道。

那小夥子一愣,隨即屁顛屁顛走出來。

“沒問到的,不許出聲干擾。”

“否則以干擾公務處罰,他們就是下場。”

方源銳利的眼神掃過其他百姓。

最終帶著警告的目光看向柳永壽他們。

柳永壽等人眼神都不是很好看,他們知道那是方源的警告。

其他在場的百姓也是驚慌,印因為此時被圍著的那幾個年輕人臉都腫了。

“來,本官私下聊聊。”

“你們為何這麼早出現在這裡?”

方源換了一副臉,與年輕小夥子背對著眾人離開。

“聽他們說外來世家扣押我們遼州人,我就過來了。”

小夥子指著被圍起來的幾個年輕人,帶著討好的笑容說道。

“其他人也是這樣嗎?”

方源點點頭,然後再問一句。

“應該是吧。”

小夥子不是很確定說道。

“謝謝你!”

“為自己人考慮是好的,但要注意辯證好壞知道嗎?”

方源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回去。

然後又叫了幾個百姓過來詢問,情況都差不多。

都是指向那被包圍起來的五個年輕人,幾乎都是他喊人的。

眾人熱心腸,得知自己遼州人被外來世家扣押之後,都快速趕過來。

此時,狗子和阿雷趕來。

“州尊!”

狗子和阿雷行禮。

“認識這位老人家和他們嗎?”

方源頷首,指著老婦人和屍體說道。

“這是六嬸,那幾個我只認識一人,是六嬸的大兒子大財。”

阿雷看著老婦人和三具屍體,臉上湧出幾分害怕和悲傷。

“他們關係怎麼樣?”

“本官剛才看到這個六嬸哭了半天,一滴淚都沒有。”

方源沉吟片刻問道。

“肯定不會流淚啦,六嬸巴不得大財死,怎麼會流淚。”

狗子脫口而出道。

話音落下,眾人譁然失色。

“狗子,你不要亂說話中傷六嬸。”

老婦人頓時不滿,怒視著狗子道。

“六嬸,別人怕你咬舌頭,我沒爹沒孃不怕你。”

“你就是巴不得大財死,你擔心大財跟你的小兒子搶家產,在村裡誰不知道?”

狗子冷笑道。

“你,你胡說!”

“刺史大人,你不要聽他亂說!”

老夫人臉色一變,看向方源說道。

方源沒有說話,看向狗子,等他的下文。

“六嬸不是大財是親孃,是六叔的續琴。”

“六嬸和六叔也有個兒子,比大財小十多歲那樣子。”

“六叔死得早,早年六嬸一直靠大財做苦力賺錢養活,但等她兒子稍微長大後,六嬸天天在村裡說大財想要霸佔家產等等之類的話......”

狗子冷哼一聲,說了些真相。

眾人聽著,頓時覺得老婦人做得過分。

待後孃如親生母親,但後孃卻屢屢說兒子壞話,還對外人說巴不得他死。

現場眾人聽著,不少人開始對老婦人的狠心腸表示不滿。

“方刺史,你問這些,與桉情是否有關?”

“如果無關,是否可以斷桉,不要浪費我等的時間。”

柳永壽突然說道。

“就是,方刺史不會是在拖延時間,偏向外來世家吧?”

裴永翰也是跟著說道。

隨著兩人說話,現場立即不少人出聲。

確實,方源的問話似乎對桉情無關緊要。

這種母子之間的感情紛爭,應該桉情後再問。

“就是,就是啊。”

“方刺史,我不追究下去了可以嗎?”

“賠,賠點錢給我就行,我,我要安葬大財。”

老婦人這個時候也說道。

她不再坐著,而是走向方源。

句僂的樣子看著也是挺淒涼的。

“如果不追究,我願意賠償!”

趙原質立即說道。

雖然他很想知道被冤枉的真相。

但他也看得出,這件事背後有太多的謎團。

他猜測方源此時沒有辦法解決眼前的謎團。

為了不陷入更大的麻煩,賠償點錢是最好的。

“不僅要賠償,還要滾出遼州。”

“遼州不需要你們這些歹毒的外來世家!”

裴永翰冷聲道。

“沒錯,滾出遼州!”

個別百姓響應,大聲附和道。

趙原質一聽,張張嘴,最後沒有說話。

賠錢可以,但滾出遼州,那就真是太過恥辱了。

他想了想,決定不再說話,讓方源處理,等待方源的結果。

就讓自己看看,這個地方強權的刺史,能不能制衡當地的世家吧。

“肅靜!”

“一個個鬧得不停,要回刺史府審判嗎?”

方源冷聲道。

現場又終於恢復了安靜。

確實,方源剛才所問,似乎和桉情沒有關。

但是實際上,方源心中卻已經確定趙原質並沒有毒殺他們。

沉吟片刻,正準備說話。

不過這個時候,張三快馬加鞭趕來。

“州尊,他們的資訊已經查到。”

張三下馬,快步向方源走來。

手中還有份文書,是死者三人的身份記錄。

方源在詢問老婦人和叫狗子阿雷過來的時間中並沒有閒著。

早已經讓人通報張三查詢他們三人的身份,以及毒藥來源。

“喜聞裴氏......剩下的兩人竟然是你的家奴?!”

方源看完資訊,眉頭皺了皺,看向裴永翰,沉聲道。

眾人一聽,都是一愣,詫異地看向裴永翰等人。

這訊息,可不是一般的大,令人震驚。

“是嗎?”

“我不知道啊。”

“這種小事我從來不過問,但與他們被趙原質毒死有什麼關係嗎?”

裴永翰走出,看向地上的三具屍體。

看了看後,他聳聳肩表示自己不知。

也如他所說,這種小事他從來不過問,也是正常。

“確實無關,本官只是好奇而已。”

方源呵呵一笑道。

怎麼會無關,關係大了。

“那方刺史準備怎麼判決趙原質呢?”

裴永翰微微一笑,澹然道。

方源沒有說話,因為他派去查毒藥來源的人也回來了。

“州尊,人已經帶到。”

黃大大恭聲道。

他身後跟著一個肥肥的掌櫃。

在場有不少百姓認識他,城中買藥的一個掌櫃。

裴永翰看著,笑容慢慢消失,深深看向被帶來的掌櫃。

方源也是夠厲害的,人手這麼充足,這麼快就調查到這麼資訊。

“拜,拜見州尊!”

賣藥的掌櫃向方源行禮。

“這三個人,還有這個藥瓶,你認識嗎?”

方源點點頭,澹然道。

午作走來,將藥瓶遞給賣藥的掌櫃。

“認,認識,這是穿腸散。”

“是有鬍子的那個漢子買的。”

賣藥的掌櫃認真打量瓶子,又看了看現場死掉的三具屍體,最後指認道。

三個死者中,有兩個比較年輕,有一個稍微老成一下,長了鬍子還比較長,就是老婦人的大兒子。

話音落下,現場眾人又是譁然失色,趙原質這下終於是鬆了口氣。

這麼說,他們是自殺的,不是趙原質強逼服毒。

“確定嗎?”

方源沉聲道。

“確定。”

“我還聽到他說:終於給老孃留下筆錢,也算是死得其所。”

“刺史大人,我,我們賣藥的,不會管顧客用來做什麼的,我不會受到牽連吧?”

賣藥的掌櫃鄭重點頭道。

但說到最後,他有些慌,訕訕看著方源。

眾人一聽,又是譁然,老婦人身體重重一顫,回頭看向大財。

“都聽到了嗎?”

“他們不是趙原質所殺,而是有人想要嫁禍!”

方源擺擺手,示意他可以到一邊去。

隨即走到趙府的階梯的臺階上,看向在場眾人。

最終,方源的目光停留在柳永壽和裴永翰兩人身上。

“方刺史此言,老夫不是很認同。”

“有沒有可能,是大財自己想要冤枉趙原質,想要給他老孃要筆賠償款呢?”

柳永壽朗聲道。

“我也覺得很有可能。”

裴永翰沉著臉,大聲道。

其他本地世家紛紛跟著附和。

不過此時已經沒有多少百姓願意聽了。

“柳公所言極是,倒是本官孟浪了。”

“是或不是,本官會嚴查下去,若查到真的有人指使,絕不姑息!”

“但今日此事,趙原質毒殺大財三人罪名不成立。”

方源看向柳永壽和裴永翰,沉聲道。

是不是,別讓自己找到證據。

否則有你們好受。

“我的兒啊......”

老婦人突然軟癱在地上,向地上的大財爬去。

“但趙原質打人在先,需賠償六嬸一貫銅錢。”

方源眉頭皺了皺,沉聲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方源似乎看到老婦人眼睛終於流淚。

但是不是不重要了,人死不能復生,老婦人和大財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

“那我府邸四周被拉屎拉尿怎麼算?”

趙原質沉吟片刻,沉聲道。

對於罰款,他有異議,也有怨氣。

沒確定毒殺之前,他是不敢有怨言和怨氣的。

但是現在,已經確定不是他毒殺的,那該自己發洩的時候了吧?

總不能受罪的都是自己,最後賠錢的還是自己,關鍵是一開始就是自己被噁心!

“那你要找大財要錢,還是要找老婦人要錢?”

方源眉頭一皺,反問道。

“誰都不找,但錢也不賠!”

趙原質深吸口氣,沉聲道。

找大財要錢,是讓自己下地獄找?

問老婦人要,是讓自己被人說是欺負老人?

方源的話讓趙原質本有的怨氣更加上一層。

“人渣!”

“滾出我們遼州!”

“我們遼州不需要你們這種人!”

“滾,滾出去,外來世家滾出我們遼州!”

現場突然一靜,但很快就變得義憤填膺。

百姓們怒視著趙原質,討厭趙原質這樣的人。

大財三人都死了,還是死在他的府邸裡面的。

儘管不是他毒殺,但卻是他折磨過後服毒的。

一個這麼老的婦人,他也不賠錢,真是可惡。

趙原質突然一愣,隨即有些後悔剛才說的話。

他突然意識到,方源剛才讓他賠錢,也是平息百姓們怨氣。

但話已經說了,趙原質就不會再改,將矛盾直接丟給方源處理。

如果方源還想他們外來世家留下,那肯定會幫助自己的,趙原質想明白了這點。

“好了,安靜,都給本官安靜!”

方源大聲喝道。

命現場百姓安靜下來。

真是怪事了,本地百姓就這麼牴觸外來世家嗎?

自己引進這些世家,目的還是改善遼州,提高百姓們生活水平的。

可看著情況,他們反感是很大的,要不然也不會被本地世家扇動得這麼強烈。

本質上,應該是他們仇外。

想到這裡,方源覺得很有必要回去讓州吏科普一下引進外來世家的好處。

很快,現場百姓再次安靜下來。

“趙原質毆打大財等人有理,但囚禁無理,觸犯唐律。”

“本官命你賠償老婦人兩貫銅錢,或者收監待審,你有什麼異議?”

方源看向趙原質,冷聲道。

“我,我願意賠償!”

趙原質心中一顫,沉聲道。

方源將原先賠償的一貫改為兩貫,是警告自己。

可怕的遼州刺史,看樣子自己就算有依仗,也不能有恃無恐啊。

也對,外來世家有十家這麼多,以後可能還會有,方源又怎麼在意區區自己一家呢?

除非說,所有外來十家能夠聯合成為一股勢力,這才有可能和方源討價還價。

“老人家,你同意嗎?”

方源放緩聲音,柔聲問道。

“我,我同意。”

老婦人不哭了,不過眼睛微紅,與最開始的不同。

“好,趙原質打人和囚禁一事完桉,趙原質,拿錢出來吧。”

方源鄭重點頭,下令道。

趙原質沒有異議,讓府上的人回去拿錢。

趙府三十多口人一直看著,見事情終於有了結果,終於鬆了口氣。

儘管還是要賠償兩貫銅錢,但對於被冤枉殺人來說,是非常非常好的結局了。

很快,趙府的人就拿出兩貫銅錢走到老婦人面前。

“好,好,好......”

老婦人眼睛都發亮,顫巍巍接過兩貫銅錢。

兩貫銅錢不輕了,但老婦人僅僅是接過的時候好像是拿不起來,片刻就完全適應,感覺都精神很多了。

狗子在一旁看著,冷哼一聲,為死去的大財感到不值。

老婦人好像是察覺到問題,臉上的喜意快速變化,但兩手卻緊緊拿著銅錢。

方源其實也注意到這個情況,但那不是他該插手的,隨她去吧,自己還有事沒處理完。

“如柳公剛才所言,是大財想冤枉趙原質還是真的想自殺,本官還需要進行深一步的調查。”

“來人,將他們五人押回州府嚴審,請老婦人和趙原質一同回州府做筆錄,現場的百姓就地配合做筆錄。”

“本官勢必不冤枉任何一個人,一定要查出幕後真兇!”

方源臉色一正,沉聲道。

話落,鄭九就命人將現場包圍住,不允許無辜離開。

柳永壽臉色一變,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我,我不服!”

“我們沒有犯事,為何要押我們回去?”

早就被圍起來的五個年輕人大聲喊冤。

他們四處打量著,似乎想要突圍離開。

“本官剛才問了在場的百姓,他們都說是聽你們說的。”

“本官好奇,你們是如何得知趙原質扣押了大財他們?”

方源沉聲道。

趙原質立即看向那五個年輕人。

他對那五個年輕人也是非常不滿,很是討厭。

一開始就是他們號召著遼州百姓驅趕自己滾出遼州。

而且方源說了一點他很在意的,就是他們如何得知自己扣押了大財他們?

凌晨抓的人,那個時候正常人都在睡覺,他們是有順風耳或者還是有千里眼?

“我,我們看到的!”

年輕人色厲內荏大聲喊道。

“我當時是凌晨抓的人,你們是看風看到的嗎?”

趙原質插話道。

眾人譁然,紛紛好奇看向那五個年輕人。

“剛好路過看到!”

另一個年輕人低喝道。

“五個人一起路過,也是挺巧合的。”

“跟本官說說,你們凌晨的時候要去做什麼?為何路過趙府?”

方源沉聲道。

理由太蹩腳了,撐不起檯面。

如果現場問不出話,回頭州獄酷刑問話必定沒問題。

“我,我們就是路過,這都不行嗎?”

這幾個年輕人慌了。

“可以,本官沒有說不行。”

“所以你們跟本官回去配合調查吧。”

方源擺擺手,州吏立即上前抓拿。

“放開我!”

幾個年輕人大喝。

想要突圍,但被押倒在地上,被強行帶著離開。

“柳公,別急著走啊,配合做個筆錄再說吧。”

方源叫住想要離開的柳永壽等人。

“老夫忙,沒這個空。”

柳永壽臉色一沉,正色道。

“柳公不是來為遼州人伸張正義的嗎?”

“現在還需要柳公就走了,難道柳公不是真的為遼州人考慮?”

方源當即呵呵笑道。

引得不少百姓都看向這邊。

“自然是為遼州人考慮。”

柳永壽臉色一沉,僵笑道。

被方源這麼一說,他只能留下配合做筆錄。

否則自己突然過來,又突然離開,難免會被說閒話的。

“老人家,趙族長,請刺史府走一趟。”

方源呵呵一笑,不再理會他們,看向趙原質和老婦人說道。

趙原質沒有說話,僅僅是點點頭就離開。

“我,我也要去嗎?”

老婦人倒是有些擔心,吱吱嗚嗚道。

“要的,問問話而已。”

方源輕笑。

示意州吏過來扶她去。

州吏想要接過她手中的兩貫銅錢幫她拿。

但老婦人立即躲開要自己拿,跟上趙原質,腳步竟然不慢。

“將屍體帶回去。”

“發現有異樣的百姓也先帶回去。”

方源吩咐鄭九道。

他要查出是誰指使的?

吩咐完後,方源離開。

“我們去找其他來世家。”

孫兆富和錢家誠相視一眼,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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