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眼高於頂、性子孤僻清冷的秦嘉若,之所以會為曲皓揚的出現所吸引,大抵也因為後者,那不同尋常的為人處世之道。
兩人起初,機緣巧合同入觴詠,此後便相談甚歡,妙趣投機,結交為友。
再後來,兩人因相同的興趣愛好,而交心相知,互生情愫,如此簡單卻又清晰。
雖無多少儂語纏綿,但彼此間,那份鍾情欣賞,則不弱於相伴多年的熱戀情侶。
秦嘉若嬌軀筆挺,陽光穿過密林斑駁,傾灑在少女窈窕曼妙的身姿上,倒影出一縷動人的風景,為這方如常靜謐的環境,更添一抹生機亮色。
她眼中秋波微泛,靜駐出神間,思緒也融入這方,帶有故鄉風情的天地,回憶起了一路,與曲皓揚的相識印記。
“嘰喳——嘰喳——”
許是樹梢落巢的喜鵲、房梁屋簷築窩的歸燕,也覺察到了,這新至造訪的一道驚鴻倩影,竟也收起了,往日不復啼鳴的憊懶,今日此間,跟著啁啾跳躍起來。
“吱呀——”
在少女攆步靜默,站立於庭院之中,感受周遭時,突然傳來的再度推門聲,打破了這方小天地原本的寧靜,也令她不禁莞爾偏頭,看向近前來的俊逸青年。
“對不起啊,嘉若,剛才讓你一個人,等候在外。”
曲皓揚面露無奈之色,語氣含著幾分歉意般,及至少女身前,主動伸出手去,牽住後者掌心,微抬示意。
“隨我進去吧,我外公外婆,也都想見見你呢。”
秦嘉若螓首輕點,對此只是抿唇搖頭,顯然並未在意。
她任由對方,如此牽住自己,俏臉之下,隱約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緋紅來,跟隨在曲皓揚的身後,邁過門檻石階,小心翼翼般,探步走入了廳堂裡間……
午後日頭更甚,即便眼下開春不久,但刺眼的陽光照耀下,溫度也在迅速的爬升著。
窗外偶有蟬鳴陣陣,迎合季風浮掠,卻又不時地,帶來一陣涼爽之意。
用過午餐之後的眾人,此時正分為兩撥,各自待在相隔一牆的臨近房間內。
曲皓揚被自己的外公,拉扯留在床邊,幾近寒暄了約摸半個小時,卻還有著說不完的話語。
而作為晚輩,他也深知外公,對自己期許甚重,縱使如今自己已歷世事,卻也並未覺得有何不耐。
在另外一間廂房裡間,一張古樸的檀木圓桌邊,荀芮正拉著秦嘉若,相互捱坐。
她的目光,總不時上下打量著身前少女,一張佈滿歲月痕跡的滄桑面龐上,時有慈祥的笑意堆疊,彷彿已將眼前的女子,視為自家人看待般親切。
“孩子啊,你對我家孫兒,可是出自真心麼?”
作為老一輩閱歷豐富的長者,荀芮看人,彷彿有著自信一般,鋒銳的感知。
她淺淺抽回視線,伸出手去,握住秦嘉若白皙如凝脂般的皓腕,指尖微微用力,語氣顯得有些肅然。
“外婆,您怎麼會,如此問我呀。是不是皓揚,與您說了什麼?”
秦嘉若柳眉輕揚,俏麗面容之上,掠過一抹動人的弧度。
她心中略帶疑惑,兩人之間,此前原本尚在閒聊寒暄,但對方突如其來的這般探問,卻令她有些未曾反應。
“沒有。小揚這孩子,我是從小看著長大的。他心思純粹、但對人對事,都有一份要強和執著。”
“外婆能夠瞧出來,你和他在感情之事上,都沒有什麼經驗。想來,小揚也是第一個,與你交往的男孩子吧?”
荀芮一如既往般,噙著面容之上的慈祥笑意,神色落在眼前少女,嬌媚的容顏上。
秦嘉若只是微微頷首,並未首先發聲。
她也對於眼前這位老者,心中懷有幾分好奇,想要靜心,繼續聽她說下去。
“外婆知道,你應該是,出自大戶人家的小姐,說話行事,拘謹守禮,自有一番別樣出塵的理性氣質。也許正因為這一點,方能夠打動小揚他,那顆懵懂的少年心。”
荀芮話至此處,親和的語調,微漸挪轉,隱約間有著一份,來自長者的點撥囑託——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外婆不希望,見到你們在情竇初開的年紀,便壓抑內心、自我剋制。感情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不能用理性去思考、計較的東西。”
“小揚他喜歡你,便會願意接受你的一切,自然也就包括,那包裹在表象之下、不願被窺探知曉的、真實的自己。”
眼前老者這番,饒有深意的話語,聆聽在安靜端坐身前的少女耳畔,卻令她內心情緒,略微有些起伏波動。
秦嘉若未曾設想,曲皓揚的外婆,僅與自己短暫聊了不到半個小時的天后,便能夠知曉探測出,那被自己深埋於內心的、曾經的種子。
“外婆,其實我……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算對……但我現在很珍惜,和皓揚在一起的日子。”
少女眼中秋波,泛起微瀾,盈盈眸間,浮現幾許微不可察的晶瑩,卻又很快被她,所掩映、壓抑下去。
她將素手微翻過來,反而握住荀芮那、佈滿老繭褶皺的掌心,所答覆的話語中,噙著分外的遊移之色。
“所以,您能暫時,不告訴他嗎?”
秦嘉若也知曉,自己多年壓抑內心,丟失了童年曾經,單純、火熱、天真的性子。
因為家庭的特殊緣故,她不得不盡最大的能力,去讓自己成熟,讓母親和妹妹,能夠和睦,讓父親在天上,能夠看著自己、未來成為和他一樣,睿智勇敢的存在。
所以,少女無奈、只得將許多想法,藏匿內心,從不道與外人知曉。
久而久之,在秦嘉若的內心,便形成了另外一份,對人、對事的驀然清冷般態度,令她不再被人窺視煩擾,得以全身心投入,做自己想要成為的人。
或許,這只是少女虛設的保護殼而已。
便一如其妹妹秦嘉淇,在學校蠻橫驕縱那般,又何嘗不是隱藏內心情緒的,另一種體現呢?
“你們年輕人之間的問題呀,總歸,是要自己去解決的。外婆相信小揚,也相信你。”
荀芮似有些灑脫般,呼吸微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