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秦嘉若視線落於這張嶄新的宣紙上，簡單停留，清麗的面龐之上，不由掠過一抹驚異之色。
她轉而習慣性將目光，再度探向桌角前端的硯臺，上面還有些許殘留未乾的墨漬。
很顯然，這張宣紙之上所寫，乃是方才，待在這裡的舒曼笙所作。
收回視線，秦嘉若逐漸穩定心境，這才重新認真看向，眼前宣紙上的內容來。
這同樣是一首詞作，而且詞牌，依舊與她方才所寫一樣，一剪梅。
只不過，不同的是，舒曼笙的手書字型，所用乃是行楷。
因為她並未用，和秦嘉若一樣的毛筆。
秦嘉若所用，則是此刻依舊懸掛於筆架上，她一向書寫小楷，所習慣用的兼毫宣筆。
“一剪梅·謫思。”
秦嘉若面容恢復專注之色，檀口微張，淺吟輕誦，將舒曼笙於紙上所作的、這首與她所用同一詞牌名的詞作，緩緩呢喃，低聲唸了出來——
“斯君謫遷寄龍標，錦字書草，酒字旗飄。水色空朦寒江曉，雲過渚皋，雨過斷橋。 斜陽橫墜霧彌郊，江頭漁釣，船頭棹搖。人間誰與天地老？山水遭遭，風雪迢迢。”
“她應該，不曾認識曲皓揚才對，想不到，竟能看懂他的畫作。”
詞作簡單吟覽作罷，對於舒曼笙的文字功底，秦嘉若倒並未給予置評。
只是她此時，眉宇間竟不由平添了幾分凝重，正色繼而呢喃出口。
她此前那首《佛思》，所寫乃是，體會曲皓揚這幅畫中，僧人的視角。
而舒曼笙眼下這首《謫思》，詞間所描繪的，便是畫作之中，與僧人對立作揖的那名仕人，眼中內心、結合畫筆風格，而訴之所見所感。
由此足見，舒曼笙在古典文藝方面，應該詩詞書畫兼具藝術品鑑能力，都是有所涉獵。
並且據秦嘉若此前瞭解，舒曼笙轉校來到溯大，所學專業，除了藝術設計之外，另外一門輔修，乃是經濟學市場營銷。
由此可見，秦嘉若今日初次算作相識的，這名年齡比她尚小的少女，其在學習涉獵的能力與天賦上，絲毫不會弱於她。
“舒曼笙……”
“能在我大學生涯結束之前，遇到一個實力相當的競爭對手，想來倒也不無趣了。”
秦嘉若眉宇間，神色微凝，清冷如舊的白皙容顏之上，罕見般露出一絲，認真的模樣來。
但片刻之後，她卻又釋然一笑，帶著那抹與生俱來的，天賦般自信。
她心思矯捷敏銳，自然多少能夠看出，舒曼笙是有意在此，留下這首詞作。
這在秦嘉若眼中看來，便是一種，對方釋放出的示意——
與秦嘉若此刻心境如出一轍，舒曼笙同樣對她的優秀，略有知曉，且來了興致。
在看到秦嘉若的詞作時，等候於此的舒曼笙，便已有意，將其視作了對手。
如今兩人，既處同一個學院，那麼不論是學業成績，亦或能力表現，包括交往沈芊榆這個朋友在內，秦嘉若與舒曼笙，都算是藉此在暗示對方，今後不會示弱退讓。
沈芊榆與舒曼笙，出得設計學院教學樓來，兩人並肩行走於，中央花園間的青石小徑中，彼此互相略微有些沉默，似乎都未曾有驚擾對方，率先開口之意。
直到兩人步入花園中央的，一處密林掩映下的仿古涼亭處，沈芊榆這才主動轉身，看向一旁的舒曼笙，淺笑提議。
“曼笙，我們去那裡，坐一會兒吧？”
“好啊。”
舒曼笙頷首輕點，表示同意。
兩女來到涼亭邊的，圍欄長椅邊落座，沈芊榆目光流轉，四下探去，瞧見此處頗為清幽，這個時間，學生大都下了課，去往食堂吃晚餐，小徑處往來，也無甚學生經過。
她這才收回了視線，轉而停留在舒曼笙、略顯踟躕的秀麗面容上，開口探詢。
“曼笙，你之前在電話裡，主動約我，說是有事情，想找我幫忙。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只要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夠幫到你的，我一定盡力。”
沈芊榆似乎隱約瞧出了，身旁少女神色之間，略帶的為難，此番主動開口承諾，也便為了能夠化解掉，對方心中可能、尚還隱含的芥蒂。
她知曉舒曼笙性子裡，有屬於自己的清冷孤傲。
對方向來不願，主動與人交涉，也極少會因為自己的事情，尋人幫助。
此番若不是舒曼笙丟失之物，與她而言太過重要，恐怕她寧願不再尋回，也不會前來，叨擾與麻煩沈芊榆。
儘管對於沈芊榆而言，她並不會覺得，來自朋友的請求，是一種打擾。
“芊榆，我昨日在學校東區、鏡湖之畔的覽翠亭，丟失了一樣東西。”
舒曼笙心緒漸收，瓊鼻微動，探吸了一口林間微涼的空氣，繼而緩聲開口解釋緣由。
“今日我來找你，是想拜託你幫忙尋找。你與溯大學生服務社的人，比較熟悉，所以能不能拜託她們，幫忙在學校論壇、和網頁上，發一篇尋物啟示。”
“沒問題呀。你丟了什麼東西？”
沈芊榆當即毫不猶豫，便應聲點頭，承諾下來，繼而再度好奇探問。
瞧對方這般神情，想來應該是一件，極為珍貴之物吧？
“喏。方才我在閣樓畫坊內，等候你時，將它畫在了桌角一張宣紙上，被我帶出來了。”
舒曼笙一邊凝眉答覆著，一面自身後袖中，抽出一張捲紙來，隨後抻手將其緩緩展開，露出其上，由她用油筆所繪的，那枚和田羊脂玉玦來。
沈芊榆眼眸微亮，視線落於眼前宣紙中央，這枚拳頭大小的、長條形頗為規整的玉佩上來。
整枚玉佩，呈乳白之色，其見隱約可見紅色紋路，下方邊角，穿著一段淺綠色的穗子，珮面上，則隱約能辨認出，繪著一隻呈飛翔姿態的鳳凰鳥。
“這枚玉佩，對你而言，應該很重要吧？”
沈芊榆伸手將其接過，仔細端詳了片刻之後，轉而看向舒曼笙，不禁柔聲詢問。
舒曼笙聞言，螓首微頷，眉目輕垂之間，似沉默了一瞬，繼而神色也掠上了一抹，常人罕見的悵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