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束觀最終還是選擇退了一步。

因為這陽光般耀眼的一劍實在是太強了一些,他無法像面對剛才那幾名七仙盟弟子那樣輕鬆接下。

他只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就是以硬碰硬,以絕對的實力壓制,一刀斬斷這道劍光,斬斷那柄劍。

現在的束觀絕對有這個實力。

問題是到目前為止,他都沒有真正傷害過七仙盟的弟子,也不願意真正傷害七仙盟的弟子。

剛才那幾個七仙盟弟子被他擊暈了,身體上不會有傷害,道心上同樣不會有。

但是現在這個人,卻是不一樣。

這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太過優秀,因為優秀所以驕傲,這些人對待失敗的態度和一般人是不一樣。

就像是糙鐵和美玉的區別。

糙鐵再怎麼捶打都沒有關係,就算被捶打地斷了折了,扔進火爐中重造一番就行了。

但是美玉如果碎裂了,就無法再修補回去了,就算勉強粘合在一起,也會留下一道道裂縫。

現在朝束觀刺出這一劍的人,就是這麼

一塊美玉。

束觀不想毀了她,不想這麼簡單地毀掉一個七仙盟辛辛苦苦培養起來的仙種。

所以束觀選擇了退一步。

束觀的這一步,直接就退到了二樓大廳的另一面,退到了剛才那個一拳被他擊飛的七仙盟弟子的身邊。

他的身影依然如鬼魅般迅捷。

劍光緊追不捨,幾乎和束觀不分先後地來到了大廳對面,甚至更迫近了束觀的咽喉幾寸。

束觀抬腳一挑,地上的那名七仙盟弟子的身軀飛了起來,攔在了他和劍光的中間。

劍光自然沒有刺穿那名七仙盟弟子的身軀,而是順滑地微微一轉,貼著那七仙盟弟子的身軀,繼續刺向束觀。

劍光沒有絲毫滯礙。

但是終究不再是一往無前。

劍光微轉的瞬間,束觀立刻抬手在那道劍光上伸指一彈。

一聲龍吟般的清響響徹了震座茶館二樓大廳。

這一次,劍光終於猛然頓了一下。

束觀五指一伸,探進了劍光之中,五根手指牢牢捏住了劍身。

拿月術!

劍光徹底消散,露出了雪白的劍身,也現出了此時握劍的人。

那是一名跟芮劍翹一樣身穿大紅道袍的女道士。

只是她的劍比芮劍翹要強上太多。

人也要比芮劍翹美上許多。

女道士的容顏有如空山靈雨般秀麗,有著一種難言的恬淡氣質,身材纖美修長,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用一根普通的木簪穿過,盤在了頭上,露出了那雪白細膩的頸項。

正是七仙盟在申城的四大仙中之一,道門李長卿。

此時李長卿的眼中,正閃過了一絲震駭難言之色。

她並不是沒有戰敗過。

在她們這批仙種中,她並不是最強大的那一個,比她強的人還有三人。

但是李長卿從來沒這麼戰敗過,同境之中,從來沒有人能用手指捏住她的劍。

就算是她們十八仙種中最強大的那一位,在元嬰境的時候也無法做到這一點。

但是此刻用手捏住她照膽劍的年輕人,很明顯是一個元嬰境的修行者。

而且李長卿能明顯察知到,對方的修為還遠不如她。

特別是此時此刻,照膽劍的劍柄雖然還握在她的玉手中,但是李長卿卻感覺到這柄呂祖親賜,自己得道之初就一直伴隨身邊,幾乎可以算是自己本命之物的照膽劍,已然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

這才是讓李長卿此時真正驚駭之處。

這到底是什麼玄妙的法門?

而束觀確實並沒有停止自己的攻擊,趁著李長卿震駭恍神的一剎那,他已經欺身而近,一隻手直接扣住了李長卿的肩膀,將其牢牢地按在了牆壁上,同時另一隻手放開了李長卿的長劍,手腕一抖間,牛耳尖刀滑落到手掌中,束觀抬手就將耳尖刀抵在了李長卿那雪白修長的脖頸間。

李長卿大驚,渾身靈力翻湧,不顧脖子上的那冰寒的刀刃,下意識就想掙脫束觀按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掌。

要知道自她十歲之後,就再沒有任何男子接觸過她的身軀了。

所以此刻束觀按在她肩膀上的那隻手掌,要遠比架在她脖子上的刀刃,要更加讓李長卿恐懼慌亂。

束觀沒辦法,只能整個人壓了上去。

真的,沒辦法。

因為他靈力絕對沒有李長卿渾厚,所以做不到用靈力鎖住李長卿的經脈,控制著李長卿的反抗。

他總不能真的用牛耳尖刀看下李長卿的腦袋吧。

所以既然靈力拼不過,那隻能用肉身的力量了。

這是目前想要不真正傷害這位七仙盟的女仙種,又能制服她的唯一辦法了。

真的!

他沐浴過龍血,修煉過鬥戰術的肉身,就算不用擔山術,也要比李長卿的力量強大太多。

所以在束觀整個身軀壓上來之後,李長卿終於無法掙扎了。

束觀也終於算是制服了李長卿,在沒有真正傷害對方的情況下。

整個過程持續了五秒的時間。

在剛才這五秒鐘的戰鬥中,真正決定勝負的,並不是拿月術,而是大師兄留給束觀的那些豐富至極的戰鬥經驗。

在不使用老瘸子留下的牛角巨弓,牛耳尖刀,桃木劍這些大殺器的情況下,束觀先是後退以避李長卿的劍氣,再以七仙盟弟子的身軀打斷李長卿的劍勢,又用手指彈散李長卿的劍意,讓李長卿原本凌厲無比的一劍,劍氣劍勢劍意終於大減,這才讓束觀有了機會徒手接住了李長卿的照膽劍。

那一瞬間的決斷,以及隨之而來完美實施的戰術,皆是束觀吸納領悟了大師兄的那些戰鬥經驗之後,所獲得的能力。

這才是真正的,強大的鬥戰術。

現在的束觀正在飛速蛻變為大師兄那樣的鬥戰強者。

束觀長長舒了一口氣。

此時他和李長卿兩人,身體嚴絲合縫地緊緊依偎著,束觀把李長卿整個人都壓在了牆壁上。

……省略一段很想寫但無法寫的描寫……

一股強烈的,甚至可以說是充滿奇特誘惑性的男子氣息,吹拂在了李長卿嬌嫩的臉龐上,李長卿臉慢慢地紅了,心跳也變得急速起來。

她自幼是一個很清冷的人,只專注於劍道,似是對男女之事沒有任何興趣。

這也是她成年之後,第一次跟一個異性身體如此親密地接觸,然後李長卿有些慌亂地發現,自己……自己居然生起了一些旖旎的遐思。

而束觀此刻腦袋也有些混亂,聞著從李長卿身上傳來的那健康清新至極的幽香,感受著對方身軀傳來的柔軟而又充滿彈性的觸感,對於榮苗離開已經兩個多月的他來說,毫無疑問是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特別是李長卿此時依然在本能地掙扎著,

這更加深了他的痛苦。

束觀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緊了緊手中的牛耳尖刀,在李長卿的耳邊惡狠狠地說了一句道:

“好了,現在請你不要動,否則我的刀可能真會割進你的脖子中。”

束觀儘量地讓自己的聲音聽去兇狠一些。

只是他說話時呵出的熱氣吹在李長卿的耳垂上,讓李長卿的嬌軀再次本能一陣顫抖,卻是讓束觀差點想直接收刀後退。

……不能再拖下去了……

束觀立刻緊接著急促地說道:

“只要你親口承諾,你們七仙盟不會再追究她的事情,那麼我可以現在就放了你,否則……”

這個時候,李長卿扭過了頭來,她臉上的神情似乎終於恢復來原先的恬淡自然……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然後兩人鼻息相聞,四目相對,互相凝視了那麼幾秒鐘的時間。

“不行。”

接著李長卿迅速移開了目光,淡淡地說了這麼兩個字。

語氣異常地堅定。

束觀聽得出來,根本就沒有談判的餘地。

於是他咬了咬牙,將牛耳尖刀再次往前一送,讓刀刃再貼緊李長卿的肌膚一些。

當然,他的力量掌控依然極為精細,絕不會真的劃破李長卿的肌膚。

“那我只能殺了你了。”

束觀也異常堅定地說道,他的語氣同樣異常堅定……至少聽上去是這樣子的。

只是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了芮劍翹的聲音。

“七師弟,別鬧了。”

“師姐,我沒鬧。”

“七師弟,我要你立刻放開她!”

芮劍翹的聲音中多了一些嚴厲的意味,更有有一些決絕難明的情緒。

以前在善已觀的時候,芮劍翹是從來不會跟束觀這麼嚴厲的說話的。

同時響起的,還有長劍出鞘的聲音。

束觀心中一驚,猛然回頭。

只見芮劍翹已然抽出了長劍,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七師弟,你再這樣,我只能選擇自我了斷了。”

芮劍翹凝視著束觀,平靜地這麼說了一句。

那是一種真正的堅定至極的平靜,絕不是束觀剛才的“堅定”,她的嘴角噙著一絲笑容,眼神中已經沒有絲毫留戀,似乎已經跟這個世界說完了再見。

“師姐,不要!”

束觀驚慌地喊了這麼一句,立刻收回了牛耳尖刀。

束觀很清楚三師姐是什麼樣的人,如果自己不放下刀,那麼芮劍翹真的會在自己脖子上抹下劍。

但是沒想到的是,那李長卿幾乎也和他同時喊了一句。

“芮師姐,不要!”

於是束觀和芮劍翹都詫異地朝她望了過來。

李長卿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接著她的眼神終於恢復了真正的清澈。

“芮劍翹,來這裡之前,我已經仔細瞭解過你的事情。”

然後李長卿望著芮劍翹開始說話。

“我知道你來自荊城的善已觀,也知道你這次來申城殺人,是為了為父母家人報仇。”

說到這裡的時候,李長卿微微頓了頓。

“雖說我們七仙盟之人必須恪守天規,但若是辛苦修行一場,連父母之仇都不能報的話,終究是違揹人倫之事。”

“所以我在知道了你殺人的因由之後,立刻聯絡了祖庭,也跟你們善已觀的流霞真人聯絡過,最後決定你無需因為此次殺人之事獲死罪。”

“真的!”

芮劍翹猛然一怔之後,接著驚喜的呼了一聲。

雖然她已有死志,但是如果能活下去,誰又願意死呢?

“你也是七仙盟中弟子,難道還不相信自己盟中的承諾嗎?”

“不過死罪可免,但是你也必須要接受懲罰,流霞真人讓你去祖庭之地幽禁十年,再看你悔過之意如何,決定能否讓你返回善已觀。”

“芮劍翹,你可願意!”

“弟子願意!”

芮劍翹幾乎想都沒想,立刻執劍行禮。

束觀呆呆地地站在一旁。

……幽禁十年?

而且還是在傳說中的祖庭之地。

那裡有流霞祖師在,對了,六師兄如今不也在祖庭之地嗎,都是可以照應三師姐。

如果是這樣的話,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反正以前在善已觀的時候,三師姐幾乎終日都是在瀑布邊打坐悟劍,幾個月都不一定會出善已觀一次。

那跟幽禁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

而且對於修行者來說,十年真的不算太久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

然後束觀深深地吸了口氣,盯著李長卿道:

“確定只有十年?”

李長卿緩緩轉過頭來,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束觀。

那真是一種非常非常奇怪的眼神,束觀甚至並不是因為自己剛才對她做的事情,才讓這位道門仙種這麼看著自己。

“怎麼了?”

束觀心裡有些發毛,強笑了一下問道。

“到底是不是十年,自然要由祖庭的仙師決定……不過,你也必須跟我回祖庭之地,善已觀的七弟子,束觀!”

李長卿看著束觀,最後一字一頓地說了一句。

“此乃呂祖劍令!”

束觀立刻臉色大變。

然後他立刻扭頭對芮劍翹招呼了一聲。

“三師姐,保重,再見。”

話聲未落,束觀一個躍身,從剛才被李長卿刺破的窗戶中飛掠了出去。

李長卿緊追而去。

只是李長卿剛躍出窗戶,卻發現剛才那個年輕人已經失去了蹤影。

李長卿遊目四顧了一下,這濱江大道又直又寬,前方就是大江,視野極為開闊,此時因為剛才芮劍翹殺了幾名白人男子之事,附近這段街面上的行人早已跑光,所以也不存在那人混進人群中的情況。

然而就是那麼一瞬間,自己追出窗戶之後,卻是看不見那人的身影了,甚至感知不到任何一絲那人的氣息。

就算那人能隱藏自己的靈力波動,但是他的氣息自己依然記憶猶新……

李長卿突然臉紅了一下,接著又是皺了皺眉,人自空中落下,落在了街面上。

對於剛才那個年輕人的身份,在芮劍翹喊出那一聲“七師弟”的時候,李長卿就徹底明白對方是誰了。

因為來這裡找芮劍翹之前,她確實對芮劍翹做過許多瞭解。

而瞭解了芮劍翹,自然也瞭解了荊城那座善已觀的許多事情。

這一代的善已觀,只有六名弟子,排在第七的弟子名叫束觀。

那個一年前呂祖曾在天下道門中頒下劍令,要各地道門弟子盡全力找到的束觀。

李長卿和清風老祖當時判定這個束觀很可能就藏身在申城。

只是這一年來,他們暗中花了很多精力和時間,卻一直沒有找到關於那個束觀的蹤跡的任何線索。

直到今天,直到剛才。

芮劍翹口中的七師弟,自然就是那個他們找了許久的束觀。

也只有同樣出身善已觀的弟子,才會像今日這樣死命維護芮劍翹。

一年之後,自己總算找到這個束觀的蹤跡,只可惜卻被對方有些神奇地逃脫了。

不過只要你還在申城,那麼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的!

李長卿如此想著,準備回身走進茶館內,先救醒幾位被束觀擊昏的七仙盟弟子,再帶芮劍翹先返回他們七仙盟在申城的駐地再說。

只是李長卿剛轉身一腳邁進這家“鶴來春”茶館的大門,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

她的臉色慢慢地變得越來越嚴肅。

因為她回憶著剛才和那束觀短短几分鐘時間的接觸的某些細節,然後隱隱冒出了一個有些不可思議的念頭。

那才那年輕人的長相容貌,跟當初自己看過的那張畫像中的束觀,完全不是同一個人,一點相似的地方都沒有。

這也是李長卿直到芮劍翹喊出那聲“七師弟”,才是到此人是誰的原因。

……而且也沒有用幻術遮掩容貌的靈力波動……

難道是易形術?

一個擁有易形術,能夠完美掩藏自己靈力氣息的修行者……怎麼跟另外那個他們七仙盟在找的人那麼像……

對了,這次跟流霞真人以信香聯絡之時,從他口中瞭解了一些荊城善已觀之事。

善已觀的上一任觀主李至霞,好像曾經走火入魔,然後暗中殺了不少凡人,而那李至霞每次出手,都會在現場留下一隻紙折的燕子!

李至霞,是束觀的師傅!

對了,還有對方剛才手中所持,架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柄短刀,看去和那場電影中殺死澹臺玉的短刀一模一樣。

只是因為自己那時死死被那人壓在牆壁,心慌意亂之下,沒有注意到這件事情。

李長卿的眼中,驀然射出了銳利至極的光芒。

她猛然回首,望向了茶館外空無一人的街道。

這一刻,她已經無比肯定,他們找了許久的那個叛門的善已觀弟子束觀,和那個他們同樣找了許久的“燕子”,就是同一個人。

束觀就是“燕子”,“燕子”就是束觀!

這一刻,李長卿心中的懊悔程度再增加了幾分。

千尋萬尋,自己居然就把那個“燕子”從眼前給放走了。

李長卿用了許久的時間,才終於壓下來了翻湧不已的懊悔情緒。

接著她另一隻腳也邁進了茶館大門。

沒想到的是,緊接著李長卿的嬌軀猛然一顫,再次停下了腳步。

李長卿是真的沒想到。

一件更加超乎她想象的事情在這個瞬間發生了。

她身後的照膽劍,在這一刻劍光大盛,連劍鞘都無法遮掩那些劍光,那些劍光比她不久前御劍而來,飛刺束觀之時要更加明亮許多倍,彷彿真的有一輪太陽落進了這家茶館中。

因為在李長卿邁進茶館的瞬間,她同時也莫名其妙地邁進了陸地神仙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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