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希白為之一愣,他今夜已經見過太多匪夷所思之事,當文搏告訴他石之軒非但沒有遠離此地,竟然藉著西寄園中幾位高手離開的空隙尋到了楊公寶庫,依然讓侯希白覺得文搏老謀深算之際,也為石之軒的選擇感到不智。

在侯希白看來,如今他的師父最關鍵的困局就是戰力上石之軒敵不過文搏,這時候卻為了賭那微末的勝機再次冒險太過不合常理。

他卻不知道正因為石之軒意識到自己目前狀態難以匹敵文搏,方才下定決心兵行險著。石之軒清楚地意識到必須得到邪帝舍利,汲取其中元精彌補自己人格分裂的弊端方才能以全盛之姿對抗文搏。

所以換位思考,石之軒明知可能這是一個陷阱也會跳進去,賭的就是他能夠在文搏趕回來堵截之前取得邪帝舍利然後彌合心靈缺陷。

侯希白難免疑惑道:“石師真把所有希望寄託於舍利之上,可依小弟看法,文兄若是取出舍利藏匿起來,那石師如今處境豈不是甕中捉鱉?”

文搏輕輕地拍打著井欄,從周圍蛛絲馬跡確認的確是有人翻閱進去然後潛入寶庫,微笑著說道:“侯公子果然聰慧,若是邪帝舍利不在寶庫之中,那麼邪王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可文搏話鋒一轉,吐露了一個大大出乎侯希白推測的事實。

“可我的確將舍利留在寶庫之中,等候邪王大駕光臨呢。”

“這,這是何意?”不怪侯希白變色,文搏這番舉動簡直不合常理,明明有必勝的把握何須冒險?難道是他侯希白境界不夠,不但理解不了石之軒的賭徒心理,也看不懂文搏的計劃了嗎?

文搏以魔種感應侯希白情緒變化,暗道《道心種魔》果然是無上奇功,戰鬥之際輕易能察覺對方心境簡直無往不利,也沒有藏私,直言道:“因為舍利中元精已經全都被汲取完了,邪王只怕要空手而回了。”

說完之後文搏哈哈大笑,翻身一躍潛水而入,侯希白怔了片刻後一咬牙,把心一橫立刻跟上。

接下來在侯希白不斷地對建造者的絕世技藝感慨之中,文搏領著他輕而易舉的再次透過楊公寶庫入口,來到那有著天地鎖封閉的白鋼大門之前。

隨著文搏推開大門,兩人默然走過長長地甬道,作為主控室的石室豁然洞開,果不其然,格外矚目的一方銅匣放置在石桌面上,而一個倜儻的背影在夜明珠與火把照耀下影影綽綽好似隨時都會飄散,卻又說不出的灑脫與不羈。

“石師!”侯希白當即認出對方身份,真讓文搏料中那就是石之軒。

聽見侯希白的聲音,屹立於石室中的男人轉過身來,斑白的兩鬢似乎又添風霜,俊朗的容貌多了幾分愁苦,灑然笑道:“希白,你很好。”

侯希白心中震怖溢於言表,雖然石之軒如今表現是那個慈父一般的花間派人格,依舊令他忍不住想五體投地跪拜恩師,卻被文博朗聲長笑打破了本能的畏懼。

“邪王倒是好雅興,竟是自投羅網了,不知楊公寶庫還算入眼嗎?”

石之軒一振儒袍坐在石椅上像是此地主人,輕輕敲擊擺放在桌上的銅匣,無奈的搖頭道:“寶庫盡收楊素數十年積累精華,更有此等寶物,無論如何都是極好的。可惜……”

話說到這,誰都清楚石之軒接下來必有轉折,文搏將虎牙放在一旁坐到了石之軒對面,侯希白緊張的不知往何處去,一雙眼睛緊盯著石之軒等候他的言語。

“可惜寶山空回,石某人終究是對於機關術數不夠了解,明知這寶庫是假的也無從著手。更要命的是這舍利,竟然一窮二白,半點元精也無,著實令人扼腕呀。”石之軒為之長嘆,敲打在銅匣上的指頭猶如金石,氣息也逐漸向邪惡人格轉化,顯然提及此事頗為惱火。

好在他很快控制住情緒,繼續以和善的語氣提出了疑問,“魯妙子建築之道可謂驚天泣地,能夠隱藏真的寶庫徒留假庫不出我意料。可這邪帝舍利的元精無法弄虛作假,而石某人與你交手之際也頗多收穫,自認真氣底蘊並不輸於你,奈何功法上無法窮極歷代邪帝推演至極的《道心種魔》,而且還有心靈破綻難以補全方才只能含恨退去。不想今日孤注一擲居然失敗了,誰知這舍利中的元精又去了何處呢?”

侯希白此時方才明白,文搏居然真的修行了《道心種魔》這門奇功,只是他和石之軒都不明白這門功法需要廢功重修,只是感慨文搏天賦驚人短時間內就能融會貫通。

若讓石之軒和侯希白知道了文搏居然是廢去原本功力從頭再練達到如今境地,必然在驚歎於文搏天資的同時也對《道心種魔》眼熱。

文搏心意轉動對於石之軒不加掩飾的好奇瞭如指掌,眼前的石之軒看似毫無惡意充滿了一種質樸純真、對外界事物好奇的赤子之心,實則氣息流轉如意自成體系,顯然是極高明的武功絕學造詣在身。

似乎石之軒在意識到邪帝舍利中的元精被汲取,無法透過用邪惡人格完全壓過慈父人格的方式彌補心靈破綻後選擇了一條更離奇的道路,以至於相較於上次交手,石之軒給文搏的感覺更加古拙而棘手了。

而且就是這樣的石之軒也不是全盛之時,只是他其中一個人格的表現,石之軒認為冒險奪取邪帝舍利融合分裂的人格就能與如今文搏較量。除了他看出文搏並未汲取邪帝舍利中的元精之外,還跟他對自己彌補心靈破綻之後的實力有絕強的信心有必然聯絡。

兩人之間無聲地較量其實從未進入寶庫前就已經開始,文搏以陽謀告訴石之軒——楊公寶庫中的舍利很可能是陷阱,但是你一旦錯過,此生都無法彌補破綻更不用想實現抱負。

石之軒則是明知文搏算計依然義無反顧的接下賭局,也是出自他回顧之前交手的景象,認定自己有能力抗衡文搏,於是回應似的坦然隻身赴宴。

而石之軒本應該大敗虧輸,哪想到他似乎重新有了把握。因此石之軒現在能悠哉的跟文搏談論一切話題,彷彿置生死不顧,實則因為他覺得目前優勢在握。

石之軒的信心在於何處,文搏一時難以察覺,不過這對他而言並非壞事,不斷積累的信心與愈發強大的實力才是文搏底氣,不論從理念還是底蘊的比拼,文搏豈有謙讓之理?

侯希白看不懂這兩個人的博弈,可是雲澹風輕中流露的點點肅殺之意瞞不過他這位花間派傳人。讓侯希白覺得自己就是那穿花的蝴蝶,而眼前二人都是潛伏於花叢中的高明獵手,哪怕彼此的目標不是自己,也令誤入期間的侯希白萬分緊張。

文搏此刻輕輕拍手讚歎著石之軒的大膽與自信,卻也不直接回答石之軒的疑惑,反問道:“邪王想必已經明白楊公寶庫的另一個出口便在無漏寺方丈禪室當中,見到舍利卻不從那一邊退走,又是何意?”

這也是侯希白心中疑惑,以他對石之軒的瞭解,在這等情況下失卻先機本該退走,又為何繼續留守在這裡等候文搏?他卻不明白文搏與石之軒的心靈交鋒從未停歇,誰都不能退卻,看似退一步海闊天空,實則放棄了一切勝機,將生死操之於人手了。

“哈哈哈,石某人一甲子以來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有趣之人,若非你我立場敵對,或許真能做個忘年交。”石之軒神態悠然,輕拂著修整得極為雅緻的鬍鬚,正如他所表現的一樣,現在的石之軒是個飽學儒雅的文人墨客,坦然說道:“不過你我今日便以兄弟相稱也是無礙,明明是有人守在石某人參禪之地,這時候石某人露頭不是自討沒趣嗎?”

這話說得侯希白後知後覺,意識到文搏讓婠婠繼續追蹤趙德言竟然還有後手,乃是為了無漏寺中的寶庫出口。難怪文搏確信石之軒會從西寄園北井進入寶庫,原來早有人堵在其他出口了。

只是侯希白依然不明不白,石之軒就算對付文搏吃力,婠婠也絕無可能抗衡石之軒呀?想到這裡,侯希白正要提出疑惑,可是驀地一愣,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婠婠之前以天魔雙斬橫在他與師妃暄背後的時候,兩個人根本無從察覺婠婠動向。

這其中意味不問自明,而邪帝舍利中元精下落也水落石出了。

“是婠婠姑娘汲取了邪帝舍利!”侯希白終於還是道破了真相,可惜其餘二人都沒有絲毫驚訝之色,顯然一個是親身經歷者,另一個則是智略過人感應出眾,不用走另一道入口也已明悟。

“希白,你令我有些失望,這些事情的線索你應該在看到為師的瞬間就已經明白。”石之軒對這名弟子的諄諄教誨,手指敲在銅匣上發出奇異的節拍,“這就是為師為何要考驗你才能傳授《不死印卷》,你天資固然不錯,可是心思太過質樸,不是那等七竅琉璃心的人物,若是沒有艱苦磨鍊,終生都修不成不死印法。”

侯希白臉色發苦,他如何不知自己短板,太過於注重感情,這令他在花間十二支的修煉上突飛勐進,可到了極處,花間派心法關鍵的得情忘情卻根本做不到,只能被動的在師妃暄那邊試圖尋找突破——他知道自己並不能入師妃暄法眼,可依舊跟隨的原因就是想借助師妃暄的拒絕令自身突破心境。

文搏也是暗中佩服石之軒的眼光,侯希白後來確實得到了《不死印卷》,可是直至死亡都沒能練成不死印法,歸根結底還是性格上不適合這等多種極端情緒轉化得到感悟的功法。

除非侯希白經歷滄桑鉅變,學習文搏以類似《換日神功》這樣的功法破而後立,或者跟石之軒、師妃暄一樣人格分裂,否則這輩子是不要考慮修行《不死印卷》了。

石桌前對坐的兩人視線重新凝聚到彼此身上,文搏心中閃過各種念頭,最後粲然一笑,指著裝有舍利的銅匣說道:“想來邪王已經看過舍利,如今閣下前無去路,沒了彌補心靈破綻的依仗,又後無退路,不知邪王可想過安度晚年,與青璇姑娘共享天倫之樂呢?”

侯希白無奈的輕輕搖頭,石之軒若是沒野心的尋常文人也就罷了,可他這位石師哪怕是文人的偽裝之下都是個宰割突厥威震西域的大人物,怎麼可能答應安享晚年?

然而石之軒居然沉思片刻,露出嚮往神情,不由感慨道:“那樣的生活著實令人嚮往,若是秀心還在人世,石某人夫復何求……”

接著話鋒一轉,石之軒冷然說道:“石某人雖然此生牽掛只有青璇一人而已,但要為了青璇放棄終生抱負未免可笑!執掌聖門,恢復道統,鞭笞天下,這些事情豈可讓之於他人之手?”

石之軒的語氣在此刻變得激昂起來,是侯希白從未見過的一面,他大聲的說道:“文賢弟你我本質上都是同一路人,為了目標一路上可以犧牲一切,哪怕自己作為殉道者也萬死不辭!”

“所以,不到山窮水盡,石兄是不會罷手咯?”文搏雙手按在石桌上,也不回應石之軒的質問,絲毫不因為石之軒故作振奮而因此影響的心境。他一雙虎目直視石之軒,早已想明白石之軒必然是還有什麼潛藏的底牌使其背水一戰,不過文搏並不因此退縮反而愈發好奇。

隨著文搏發問,身上的錦袍武士服衣袂輕輕飄起襯托得他如同戰場上發號施令的將帥一般,態度決然而不容置疑,在這一刻發出了最後的通牒。

雙方間的氣機在此刻對抗達到頂點,彼此分毫不讓的氣度令身處其中的侯希白忍不住退去三步避免受到波及。

侯希白感到由衷欽佩與畏懼之時想的不是自身安危,而是對於當前局勢的疑惑,石之軒如今狀況難道不是山窮水盡嗎?前有追兵後有人堵截退路,文搏以一敵三都能擊退石之軒,這等情況石之軒談何底氣要在這裡與文搏交手?

然而就是如此不合常理的舉動,在石之軒看來順理成章,文搏也沒有絲毫懷疑。

雙方早已認定了今夜必有決定聖門今後走向的一戰,在西寄園眾目睽睽下的那場比拼雙方都沒有充足準備,而此時不論是否願意,都必須將所有籌碼放到了狹小的石桌面上,將在此地決出高下。

文搏不管石之軒有什麼底牌,石之軒也不在乎文搏修行的《道心種魔》何等高深。雙方對於彼此理念都有了解,知道歸根結底兩人間的矛盾不是能過言語或者利益交換能夠彌合。

到了最後,無非便是一戰罷了。

因此,石之軒的回答擲地有聲,也毫不令人意外,那儒袍在密閉的石室當中無風自動,飛揚的花白鬢角長鬚令石之軒氣度不似凡間人物,一如他的話語一般令人心折。

“雖九死其猶未悔!”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影帝一身反骨,專給老闆添堵

暴走大閘蟹

億萬總裁的誓言

江沅說書

穿成女Alpha後我三觀炸裂

彌止

種田系統之我在古代當農場主

八川

掉入獸世:獸王爭先恐後求疼愛

cc踢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