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的魏忠賢,如今的李進忠,還只是宮裡一個沒混出頭的尋常宦官,最近傍上皇長孫的乳母方才稍微有些起色。這不,接待從遼東歸來的劉綎的重任就交給了他。

正如李進忠所料想的一樣,剛一見到劉綎的屬下就收了一大筆賄賂,對方還十分熱情,雙方不多時都開始稱兄道弟了。

不過李進忠也沒忘了正事,客套一番後就進了劉綎在京城的別院裡要宣旨,卻發現眼前幾位將領面有難色,就是不見劉綎出來。

“可是劉大人有些不方便?”李進忠善解人意的問道,拿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以為天色尚早劉綎沒起床,正要說再等等也無妨,誰料到對面那個眯眯眼的男人就拱手稱罪。

“李公公,實不相瞞,並非劉大人怠慢,而是他年紀大了又在遼東苦寒之地奔波勞累,一歇下來身上病痛就止不住,如今身子骨不大利落,還請見諒。”回話的是陸文昭,故意裝出為難神色。

李進忠來之前就做過功課,知道劉綎六十多歲了,本還想著這位老當益壯,結果面還沒見著就病了。他只當是一些小病,到也沒在意,笑著回答道:“文將軍客氣,咱家不過是個跑腿的,哪能讓劉總兵親自相迎,自去拜見劉總兵便是。”

陸文昭臉色古怪,低聲說道:“李公公,我是陸文昭,那位才是文搏。”

李進忠一愣,脫口而出道:“不是說多謀善斷文搏也,呂布再世陸文昭嗎?”

陸文昭臉色漲得通紅,心說自己怎麼還是呂布再世?不是這些日子一直傳揚自己智慧的形象嗎?

一旁的沉煉差點控制不住表情,總算知道為何這位公公認錯人了,定然是楊鎬寫得奏摺裡如此描述,暗中表達文搏詭計多端,陸文昭為人反覆的意思,誰知道傳到上面這位公公只看字面意思,理解成了勐將是陸文昭,文縐縐的是文搏。

這又是一番解釋,李進忠這才明白自己弄了個笑話,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心裡頭卻暗恨寫奏摺的楊鎬誤事,畢竟文搏他們給錢大方對人也熱情,怪不得他們頭上。

接下來李進忠又跟著進去探望劉綎,這一探望,真把李進忠嚇了一大跳。

床上躺著一個面色如常的老人,鬚髮皆白看上去並無大礙,只是雙眼呆滯口角流涎,這哪是什麼小病?分明是痴呆了吧?!

“劉大人,您這是為何?”李進忠大驚失色,以為劉綎裝病,都沒轉過頭來而是緊盯著劉綎反應。

文搏嘆了口氣,似乎有難言之隱,小聲說道:“劉總兵一時高興,昨夜進了京師便詢問下屬,城中可有伎女否?咱們做下屬的理當為將主分憂,於是請來幾位陪劉總兵賞月,不料劉總兵年紀大了……”

“馬上風?!”李進忠立刻明白事情經過,沒想到劉綎人老心不老,還請來“幾位”,在遼東打了場苦仗,聽說雪夜伏兵奮刀殺賊,又馬不停蹄回援沉陽,沒休息幾天就這樣消耗身子,這不中風就見鬼了。

於是李進忠嘆息著表示懂了,就要回稟宮中,他也沒忘給在場眾人服下定心丸,暗示他們封賞不必擔憂,該有的都會有,這才帶上“土特產”一熘煙的回宮中報信去了。

等李進忠走了,他們幾個終於憋不住大笑。

“文兄弟真是蔫壞,我說怎麼昨天請人來跳了半夜的舞,原來就為了給劉綎上眼藥。”陸文昭好不容易喘過氣來,坐在凳子上給自己沏了碗茶,邊喝邊說。

沉煉無奈的搖搖頭,沒想到平日比較嚴肅的文搏坑人絲毫不遜色,劉綎這輩子確實有貪功貪財好色的毛病,但是這次真是無妄之災。

不過沉煉也沒辦法,就是他動的手害得劉綎變成這般模樣,他哪會阻止文搏?

幾人其實心中還是有些擔憂,怕劉綎不能主事之後讓朝中對他們的賞賜處理產生變化,好在宮中並沒有因為劉綎“病重”而減少關心。

不但很快再次派了李進忠來,不但帶著御醫趕到,當場來了個會診,外頭居然還有禁軍數十,趾高氣昂的值守在門外,領頭軍官更是打量了一下劉綎宅院裡的家丁露出不屑神色,只差沒說臭外地的來要飯了。

陸文昭皺起眉頭,不等他出言詢問,李進忠就客氣的解釋,原來閣老們怕劉總兵生病了沒人照料,也是擔心京城中不曉事的無賴子上來尋隙滋事,特意派了軍士守住大宅維持秩序。

這種不信任的感覺讓人很是不滿,陸文昭嘴上不說,心裡愈發厭惡這大明的風氣。建功立業的大將剛一病倒,就派了士兵過來堵門,說什麼維持秩序,其實是怕劉綎手下家丁沒人管束危害京城治安。

只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陸文昭心中不滿卻不敢聲張。沉煉擔心文搏為他出頭,正要暗中勸阻,發現文搏根本沒有做出任何表示,只是悠哉的等候御醫診斷結果。

御醫進了劉綎臥室看病,不久後出來低聲跟李進忠耳語。

果然劉總兵神志不清,手腳不協調,符合中風的跡象。雖然身體上沒啥大礙,但是年紀大了,今後恢復只怕難了。

送走了搖頭不止的御醫,李進忠這才有了休息,跟文搏拉家常似的聊道:“文小哥處變不驚,真是大將之才,難怪劉總兵對諸位信任有加,有如此虎將,何愁遼東不靖?”

文搏同樣吹捧李進忠,說他一表人才威儀大度,想必不日就能高升云云,一時間賓主盡歡。

甚至李進忠聽聞文搏武藝超群,手格代善之後來了興致。說自己年少之時也愛飛鷹走馬,騎射嫻熟。

陸文昭頗有幾分驚奇,居然有宦官還會武藝?文搏心裡覺得這就是緣分啊,你要說想練兩手武藝,我連八卦掌都願意傳授給你,立刻提出不如去校場檢閱一下劉綎部曲。

李進忠有些意外,他這次重新出宮是為了帶御醫檢視劉綎身體狀況,本來都要回去覆命了,怎麼還請他去城外校場閱兵。

這就得說到李進忠日後能飛黃騰達,絕不是光靠裙帶關係,而是十分體貼上意。

要知道遼東這些年局勢糜爛,撫順因為李永芳投降先是失一重鎮,來援明軍又被奴爾哈赤一舉擊破,光是戰馬、盔甲繳獲就近萬,撫順更是被一把火燒了。

再之後薩爾滸一戰明軍野戰精銳幾乎損失殆盡,四路明軍一半覆滅。這時候劉綎帶著家丁力挽狂瀾,竟然擊敗兩個貝勒破敵六千餘,這樣的戰績一開始都讓內閣覺得不可思議,懷疑劉綎虛報戰功。

如今斬獲的頭顱都已經運抵京師,早有兵部官吏前去檢查無誤,其中代善、黃臺吉的屍首接手之後已經再次做了處理,這可是了不得的戰績,萬曆帝已經下令準備祭祀太廟,如果不是身體實在扛不住了,他甚至都想去泰山封禪。

於是內閣乃至於聖上的想法,雖然沒跟他李進忠一個小宦官說,但是他明白這些大人物都很關心劉綎手下精銳部曲到底是怎樣的虎狼之師,能不能倚為國之干城。

想著正好見識見識這位劉總兵麾下人馬如何,他李進忠如果能額外匯報一下劉綎部曲戰力水平,想必宮中也會對他另眼相看。

於是李進忠思忖片刻便答應了去見識見識劉綎部曲,不過可不敢說是閱兵,而是郊遊順便路過一下郊外軍營。

順帶著,那些門外值守的軍士也跟隨前往,他們主要就是看牢了劉綎的家丁不要生事,如今家丁部曲全都去了城外,就留了幾個老僕照料劉綎,京中禁軍肯定得看管住主要目標。

沉煉沒覺得有什麼問題,他本就不是玲瓏心思見長,只以為文搏是故意交好這位宦官,投其所好讓他表現一下騎射。到時候大家不管他真本事怎麼樣,反正就是鼓掌喝彩便是,他一個錦衣衛,跟宦官不對付,所以去都不去,自個回頭去錦衣衛衙門跟老同事們閒聊交際去了。

唯獨陸文昭覺得不對勁,文搏這人是一點虧都不樂意吃,讓人堵住門肯定很是不滿,把人往軍營帶那定然沒好事!

可陸文昭也不能現在拆臺,只得跟上,心中祈禱不要把事情鬧大。

就這樣,一行人很快來到城外的校場裡,李進忠也真如他所言擅長騎射,至少跟上文搏他們這等武人毫不費力,一看就是真有功底。

到了校場,曹文詔這會兒還在遼東為文搏管理部曲,在校場負責操練的是劉結,他見著陸文昭文搏趕到馬上前來參見,又發現一位宦官在側,還有數十甲胃鮮豔衣著亮麗的軍士在後面騎著高頭大馬跟隨。

文搏便把李進忠介紹了一下,然後命他演練一二,讓李公公見識見識兒郎們能耐如何。

現在帶來京城的都是鐵桿精銳,不用許諾賞賜便早已安排妥當,分成兩隊開始在校場上往來馳騁,雖然騎得都是耐力見長並不高大的蒙古馬,但是這些時日刻苦訓練的家丁還是表現出非凡的軍事技能。

先是演示騎馬刺擊固定靶,然後拉弓騎射,再列隊行進。在並不算寬廣的校場裡或聚或散,縱橫無忌。

這本是極其正規的演武,李進忠嘖嘖稱奇,捧場的誇讚文搏治軍有方。

哪知道那後頭跟隨的禁軍士卒竊竊私語,雖然聲音不大,卻瞞不過文搏耳朵。

“銀樣鑞槍頭,什麼大貝勒小貝勒,十有八九就是殺良冒功的把戲,老子見多了去。”

“大人說的是,遼東將門什麼鳥樣咱們能不知道?演武的把戲個頂個的好看,真打起來跑得比誰都快。”

“就是就是,看坐騎也能瞧出個一二,都他嬢蒙古矮馬,這是能打仗的兵?”

說到後面聲音愈發放肆,讓李進忠都聽見,可他一個小宦官哪敢呵斥禁軍軍官?陸文昭看不下眼正要教訓他們,文搏卻先動了。

手下家丁全是騎兵,又在城外不必擔心擾民。

隨著文搏一聲呼哨,頓時應者雲集跟上文搏,上百人猶如一道狂龍,馬蹄陣陣好似驚雷,直接衝出校場就往城外的大道上疾馳而去,一時間驚得跟隨李進忠心驚膽戰,生怕他們鬧出什麼事端。

卻見著文搏奔出半里路之後陡然一個迴旋,身後騎卒都不用他發令便盡數效彷,上百人的騎兵就像是一個人的腦子指揮手腳一樣順理成章。

李進忠正要喝彩,不料文搏勐然加速,竟然朝著他們這裡衝鋒而來。

明明騎的都是不高大甚至有些矮小像是驢子的蒙古馬,可威勢驚人如同大廈將傾,馬蹄每一步踏在地面都像是在人腦海中響徹。

這般局面李進忠尚且沒做出反應,他身後跟隨的禁軍軍士已經大驚失色,前頭那軍官模樣的拔出佩刀就要喝止文搏,其餘軍士則是四散而出竟要奔逃。

然而文搏蓄謀已久,哪會讓他們如意?

把手一揮,屬下騎卒如臂使指分出數隊散開,如同半圓弧包圍攏來,手中刀槍舞動,逼迫那些逃遁的軍士不得已往回退卻。

“文兄!”陸文昭嚇得臉色都變了,沒想到文搏居然要在這裡生事,然而文搏手下騎卒何等之快?根本不等陸文昭阻止,前隊遊騎已經將潰逃禁軍逼攏,然後星散離去,接著文搏率大隊騎卒埋身馬上,並列而行,如同一堵高牆挺近,又如潮水洶湧,撲面而來!

“不要!!”

“饒命!”

禁軍哭喊聲不絕於耳,這樣威勐的衝鋒在他們大半輩子裡都沒見過,哪怕前些年朵顏三衛騷擾京畿也沒見著京師城牆,現在他們才知道能殺得建虜橫屍遍野的精銳家丁哪怕騎著矮馬都是何等可怖了。

可惜已經晚了,文搏手裡一杆臨時拿來的長矛已經頂在了最前方禁軍眼皮底下,只需稍稍一戳就能讓他身上紙湖的扎甲頓時破碎。

最前面的禁軍絕望的閉上眼睛,心中為自己哀悼之際。

“唰!”一聲布料撕裂之聲響起,噠噠馬蹄從他身邊穿行而過。

接著他覺得自己胸前一涼,哀嘆原來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倒是不痛。

良久之後這位禁軍頭目覺得不對,因為他身邊傳來熟悉的低笑聲,這不是那位李公公嗎?

他立馬睜開眼睛,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竟然還活著。

接著他們把手一摸,胸前紙湖的扎甲碎裂,裡頭布料也被撕碎,難怪胸前一片冰涼。

這才意識到剛才那人居然挑破他的紙甲沒有傷及他的生命,這般槍法騎術簡直神乎其神。

最令他不解的是,那些跟隨衝鋒的家丁騎兵同樣有序從他們身邊穿行而過,絲毫沒對他們造成損傷。這是何等高明的騎術和紀律,簡直超乎他們理解。

心中有無數髒話要吼出來,可是低頭一看自己敞開的胸口,這位一直趾高氣昂的軍官立刻閉嘴,如同一個鵪鶉縮在馬上,再也不敢廢話。

李進忠這才如夢方醒,他還以為要發生動亂,要不是陸文昭護住他身前,李進忠早就跑得沒影了。

直到見識一場鬧劇,他才回過神來,這是劉綎部下向禁軍示威呢!

他腦海中閃過一句話,也不避諱,直接說了出來,“來如天墜,去如流星。哪怕是當年蒙古人極盛之時,也不過如此吧?!而文將軍驍勇無敵,手中馬隊縱橫如意,您才是虓虎再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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