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哥原來是要去洛陽取和氏璧呀,為何不提前告訴青璇呢?”

婠婠已經習慣了自稱青璇,文搏明明很想笑但也得控制住情緒,認真的說道:“天下間傳聞和氏玉璧、楊公寶庫,二者得一,可安天下,雖然這話多少有些過分誇大,但是哪家義軍若是得到和氏璧確實會聲威大振,至於楊公寶庫更不用說了,立刻就能獲得大量軍備財貨,武裝數萬人的精兵不在話下。因此咱們既然要替天選帝,若能拿著和氏璧顯然更有說服力。”

實際上文搏考慮的還有和氏璧能夠開拓經脈增長功力,這份機緣既然有機會,豈能放過?

其實婠婠想問的是文搏為何如此篤定能拿到和氏璧,可文搏答非所問,讓婠婠只能無奈的偃旗息鼓,與文搏談起一路見聞。

自從離開錢塘縣北上,婠婠和文搏的路途一直不大平靜,先是在合肥一帶碰上了和隋軍鏖戰的江淮軍,目睹了交戰雙方肆虐民間的殘酷景象,文搏能殺則殺,人數太多了就儘量引走軍士為當地百姓爭取逃跑時間。

連番殺戮之下文搏和婠婠名氣越來越大,以至於李子通數次帶人試圖圍剿只是沒能成功。

倒是杜伏威派出他的執法隊糾正軍紀,在江淮軍的地盤內看上去勉強好些,可惜出了自家地盤杜伏威依舊難以約束部曲,不事生產沒有經濟來源的叛軍不劫掠不屠殺壓根沒法維持士氣和後勤。

文搏當時就跟婠婠斷言,杜伏威絕無可能成事,依仗江淮群寇起家,裹挾亂民卻無法整頓紀律,這樣的軍隊豈能長久?

等到了河南境內,本以為洛陽尚在隋室掌控之下當地應該和平許多,不想正是張須陀與瓦崗軍打得最激烈的一段時間。

此時張須陀率領一萬隨他南征北戰無往不勝的精銳隋軍多次擊敗瓦崗軍,可是前陣子李密投奔瓦崗寨,一改之前瓦崗軍劫掠漕運獲得物資擾亂中原的戰略,轉而進逼滎陽試圖奪取糧倉。

於是瓦崗軍和隋軍開始在河南東部交戰,文搏和婠婠恰好趕上這場大戰,自然是再次見識到了戰場上屍橫遍野,鄉間白骨蔽野的慘狀。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婠婠清麗的嗓音此時以悲嘆的調子吟唱著《蒿里行》,即使是魔門妖女面對這樣殘酷的景象也得心中動容。

婠婠甚至懷疑誰才是魔門,兩派六道自秦漢以降加起來坑害過的人只怕都不及這幾個月間的殺戮。

“文大哥,假若替天選帝成功了,天下間的動亂就會停歇嗎?開皇年間至今三十載,富足之極時以絲綢裹樹,可百姓也沒過得多好吧?”她柔聲問到,臉上悲憫的神色真讓文搏一時啞然,不知婠婠為何如此。

但他思考片刻,只能坦誠道:“有人就有紛爭,選個好點的天子,總得有百年較為安寧,民眾所受壓迫輕些的時光,無論如何好過亂世紛爭,人命賤如草芥的時候。”

婠婠一時無言,覺得所作所為好像是有些意義,但是未免太過短暫。雖然她聰穎伶俐但是年紀不大,面對這樣的問題難免有些困難。

就在婠婠正要繼續提問的時候,文搏卻突然勒馬不前,皺緊眉頭看向遠方,因為前方有黑煙縈繞,以他們這一路的見聞而言,一定是村寨焚燒或者臨近戰場了。

於是文搏也顧不得跟婠婠閒聊,策馬鑽進林子花了一陣時間繞上山坡,很快婠婠也趕到身後,不等她開口,望見山溝中一個正在燃燒的村落,所有土木所築的房屋均被點燃,屋內屋外四處可見人畜的屍體,甚至還有一部分都成了焦炭。顯然這裡已經被亂兵劫掠。

從這處村子的大小和留下的屍骸來看應當是一處較為熱鬧繁榮的地界,如今卻已變成了死寂的鬼域,倖存的人該遠遠逃掉。

而倒伏的屍體身上還有些剛乾涸的血漬,不論男女老幼一律死在村頭。

既是這樣的場面他們一路上見過多次,但是每次文搏見到都無法讓內心平靜,這既是他的性情所致,也是文搏所走的道路讓他順應本心。

既然不忿,那就放手去殺便是。

於是文搏翻身下馬,熟練地從馱馬的拖車上取下木箱,然後為戰馬披上馬鎧,婠婠也上前幫助文搏披甲。

明明看過多次,婠婠也為文搏身上這身甲胃的巧奪天工而感到震撼,當文搏全身著甲,闔上覆面盔,他就像是斷絕了一切活人的氣息,肅殺得像是來自地獄的判官。

最後婠婠為文搏甲胃外頭披上那已經染得黑紅的僧袍,雖然略有些不倫不類,可是這副裝扮在江淮兩岸已經是能止小兒夜啼,又被愚夫愚婦粗略的畫下參拜的守護神。

隨即文搏翻身上馬,婠婠也不多言,在武士服外穿上皮鎧又套了件鎖子甲,既威嚴又不失俏麗——路上多次戰鬥也讓婠婠明白不到大宗師的境介面對軍陣也很危險,一個不小心困在陣中插翅難飛,安全起見婠婠也得披甲。

等到婠婠驅趕著馱馬和行禮藏到林間,再循著馬蹄印跑到道路旁的山崗時,文搏正在追逐一隊潰兵。

只見往北的官道上,佈滿隋軍,人人盔甲不整,旌旗歪斜,顯然是新敗的潰卒。隊尾處是騾馬牲口拖曳的貨車,上頭本來堆滿了劫掠而來的貨物和女子,此刻那隊率模樣的隋軍驚恐地大喊。

“把東西推下去!那殺生和尚來了!”

在他的催促下,隋軍奮力將車上無關緊要的東西推落下去,在沿途兩側盡是各種瓦罐、桌椅。

明明他們足有數百人,可是面對沉默著只有馬蹄聲響起的一騎卻毫無戰意,本就是潰卒的這幫隋軍只想趕緊追上大部,躲開後面那個煞星。

不怪隋軍如此惶恐,軍中早就流傳著南邊來了個殺氣沖天的和尚,看到軍士不管是哪邊的都要多管閒事,偏偏武藝高強極難對付,他們這些兵卒上百人都奈何不了那和尚的寶甲鋼槍,經常被人一騎破陣潰散而逃。

剛剛正是他們被傳聞中的殺生和尚追擊,死了數十人後立刻奔逃,不想這和尚解決了“斷後”隋軍後繼續追來,因此隋軍的頭目催促屬下拋下輜重趕緊逃離。

正在他們驚慌的將無用物資推卸下去的時候,最靠後的騾車上忽傳來一陣男人的獰笑聲,接著一個身無寸縷的女人冒著鮮血被拋了下車,“蓬!”的一聲掉在泥路上,一動不動,顯然已經死了。

“叫個屁!老子就是死了也要你墊背!”那隋軍竟是發現有個被劫掠來的女子求救,又懼又怒之下當場殺了她推下騾車。

他這般舉動給了同伴靈感,一時間他們將擄掠來的女子盡數殺死推下,連帶著不方便攜帶的輜重也全都不要,只帶著金銀細軟就要逃竄。

可是這樣的行為落在文搏眼中讓他怒氣高漲,縱身一躍竟是直接從馬上跳下,戰馬還在跟隨著主人狂奔,哪料得到文搏真氣灌入雙腿,全力施為下瞬間快過奔馬,原本數百步的距離瞬息而至,撞進了亂兵從中。

“吭!”先是沉悶的撞擊聲,接著化作悶雷般連續的巨響,只見文搏手裡提著虎牙槍如同怒龍翻江,尋常士卒豈是他一合之敵?碎裂的骨骼和甲胃連綿不絕的纏在一塊,為文搏本就猩紅的僧袍染上更多雜色。

不知過了多久,戰馬乖巧的在文搏身邊啃食著沾染上鮮血的野草,開啟覆面的文搏長長吐出一口白氣,望向眼前殘酷的景象心中卻沒有一絲安慰。

這幫潰卒狠毒而果斷,眼看要被追上就把擄掠的百姓推下車去,疾馳的情況下本就受創的人哪裡還能安然無恙?少數運氣好的沒有當場摔死,也很快被後頭的車駕碾過,以至於婠婠趕到時勉強救下十餘個附近村落的村婦,除此之外的近百人全部殞命。

這樣的場景他們並非第一次見到,可是每次所見都讓人觸目驚心,以婠婠魔門做派都感到殘酷,人命在亂世兵卒眼中真的比她們魔門更加不值錢——魔門殺人大多還是為了利益,可是戰場上兵卒殺人只是為了快樂甚至習慣。

“他們頭目就在前方十餘里處,我要去問問。”文搏冷靜的做出決斷,婠婠本想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知道這人何等執拗,或許正是如此性格才能進境驚人,至少婠婠面對這種狀態下的文搏絕對會選擇避其鋒芒。

所以婠婠只得沉默的為文搏牽來備馬,緊隨著他緩緩而行。

不多時前方傳來馬蹄陣陣,婠婠立時警覺正要提醒文搏,卻不知文搏對於馬蹄聲比她敏感太多,早已驅趕著馬匹往上前,竟是沒有絲毫退避之意。

婠婠不由得一怔,聽這動靜得有上千騎兵,文搏再是厲害也不可能安然從千餘鐵騎當中逃生,可是文搏一意孤行,只怕是被怒氣衝昏了頭腦,婠婠連聲呼喚卻不被理會。

氣急之下婠婠就要轉頭離開,可是看著文搏孤寂的背影又覺得未免太過無情,一咬銀牙低聲罵到:“嗨,真是欠你的。”

然後從行李中翻出個竹笠覆上輕紗遮住容顏,緊隨而來。

等到婠婠跟上文搏再次登上一處不起眼的山崗,眼前竟是一處極為廣闊的平原,當中數千騎兵正在煙塵中時隱時現,從旗號來看驕悍馳騁的一方打著“滎陽通守張”,當先那人年約五旬卻威勐難當,一看就是沙場宿將,想必就是張須陀本人。

另一方則是近二百名青衣武士布成陣勢,以強弓勁箭,緊護著中心處一名長髮垂肩的白衣美人。

白衣美女每發出一道命令,負責打燈號的三名手下便揮動綁在長竿頂的三色燈籠,指揮戰場上己方兩千步騎的攻守進退。明明人數較少可是進退有據絲毫不遜色於那三千隋軍騎兵。

而這白衣美人的身邊旗號是“蒲山公李”,卻是瓦崗軍的李密部曲。

雙方這會兒打得正酣,一時間根本無人注意到從角落裡出現的兩騎,婠婠看到這樣的情況猜測文搏不會偏幫任何一家,畢竟瓦崗軍和隋軍都跟他們不對付,全都不像是替天選帝的目標,他們坐觀成敗便是。

然而文搏看到這一幕愈發覺得不對,問到:“此處何地?”

婠婠翻出地圖看了一陣,指著上頭一個寺廟說道,“正處於滎陽北部,大海寺附近。”

文搏一聽這名字就覺得熟悉,跟婠婠說道:“瓦崗軍要詐敗了,張須陀要是追上那處山丘就會中伏。如果是平常也就罷了,可他這名字和此地犯衝,須陀,梵語甘露之意,和尚廟,這兩個東西都不吉利,我覺得張須陀可能要危險了!”

婠婠不通軍略,對於文搏這方面的見解向來服膺,因此一直懷疑文搏出身行伍,這會兒文搏既然做出判斷,婠婠自然確信,就是沒懂為什麼不吉利。文搏本就是出身佛門,怎的對於寺廟這般敵視?

很快婠婠想了起來,這兩樣放在一起,難不成文搏說的是甘露寺。

歷史上甘露寺跟劉備孫權有些關係,最著名的典故是劉備曾經在此與孫權和親,似乎也沒什麼不吉利呀,便道:“反正我們不必相助任何一方,就讓他們自相殘殺吧。”

婠婠哪想到文搏是想到《三國演義》中甘露寺招親賠了夫人又折兵,而且記憶中記得張須陀死在大海寺,現在臨近此地就開了個玩笑,卻忘了這年代哪來的《三國演義》。

文搏猜到婠婠沒有領會自己的意思,只好不提這小趣味,回到正題當中。

這會兒被婠婠勸阻,文搏並不希望坐視,反問道:“我佛門正道秉持天意替天選帝,怎能目睹世人紛爭廝殺而毫無波動?”

婠婠心中警鈴敲響大叫不妙,可是文搏已經驟然發聲,長嘯聲於曠野迴盪。

“文某厭惡紛爭,素好解鬥!爾等趕緊住手,免得惹得慈航靜齋不喜!”

婠婠捂住腦門只想嘆息,您老人家要幹什麼都隨意,可別老打著慈航靜齋的名號啊,我以後還得當聖女呢!

然而文搏的聲音宏大響亮,讓平原上雙方確實一時住手,可是很快雙方又再次投入戰鬥,還特意派出輕騎直取文搏而來,顯然是要料理掉這個不請自來的惡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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