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柳梢頭,光照建陽城,建陽縣登龍苑中,輯錄郎李博士正翻閱著門吏昨天收來的詩詞文章。

大部分他都只是瞟上一眼,便扔到了一旁,偶爾一兩篇會認真看上一遍。畢竟每日自薦來的文章太多,其中大多狗屁不通,所以能讓他認真看的極少。

“這字也敢送來?!”

新的一篇映入眼簾時,李博士不禁搖頭嘆道。

說罷便順手將這篇扔到廢棄文章之中,剛扔下那手又停了下來。

“六六真遊洞,三三物外天。這是從武夷三十六峰和九曲溪引申到了神仙所在的三十六洞天和九天之外啊!”

雖然只是瞟了一眼,但前兩句也由眼入心,令他好奇了起來。

將這篇字不堪看的詞作重新拿到面前,李博士細細看了起來。

看罷,他激動地拍案道:“好詞,好詞,就算不入二品,也定是三品,我建陽縣終於出了入神韻的大才了。”

新唐將詩詞文章分為六境十品。

一境格律二品,九品曰守拙,八品曰若愚;

二境工巧二品,七品曰鬥力,六品曰小巧;

三境氣質二品,五品曰用智,四品曰具體;

四境神韻二品,三品曰通幽,二品曰坐照;

五境一品,曰入神,又稱有識境;

六境一品,曰自然,又稱虛無境。

自從仙宗入世,詩詞文章皆崇尚魏晉談玄之風,這大概便是這闋頗具道意的《巫山一段雲》會被李博士認為達到三品以上的原因。

可是,作為輯錄郎,他的工作是將那些狗屁不通的詩詞文章先篩選出來,留下至少能入品的來,但他是沒有評判文名的資格的,這個工作只有典薄郎才可以。雖然縣裡的典薄郎也只能評定五品以下,像這樣的文章,至少要報到府裡才能得到評定的資格。

李博士激動地捧著這篇詞作準備去找典薄郎時,他才想起此時典薄郎周夫子正在苑中學堂上課,於是只好又停下了腳步。

就在他退回座位,緩緩坐下之時,目光正好投向詞末署名處,看到署名的他頓時皺起了眉頭。

“顧損?!難道是顧家那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他能寫出這樣的詞作?!可惜可惜,若是自己當年有這才氣,定有更好的前途吧!”

喃喃著說完,他將詞作放到一邊,雙目抬起,透窗遠望,似乎看到了當年會試的天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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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京長安,大明宮裡,宣政殿內,皇帝李煊懶洋洋地靠在硬梆梆的坐床上,聽著各部奏報需議之事。

在他兩側,分別是空置的天衍宗天師位和三司首座政務司大司徒程可頤、兵馬司大司馬高炳、監察司大司憲蘇鑑的坐榻。在他面前,則是政務司與其他司的各部主事,分列兩班,涇渭分明地站在大朝殿上。另外,還有翰林院與天衍閣的四個書記員在記錄著朝堂中事,朝會之後擇其重點刊發到各自的邸報中,分傳天下。

自仙宗改制之後,皇帝在朝堂的重要性越來越低,如果說還剩下一個功能的話,大概就是給朝臣們定下的事情蓋個印。當然,他也可以選擇不蓋,但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最終引起三司中任何一方的彈劾,弄到眾官公投的地步,他這個皇帝就離被迫換人不遠了。

這個事兒可是有前車之鑑的,當年太伯公靈宗皇帝就是因私廢公,結果被三司彈劾,百官罷免,他還任性地想用飛騎軍相抗,最後直接被仙宗鎮壓,當即被迫退位,幽居在了大安宮,結果倒是留下了不少絕妙好詞,被稱為一代詞帝。

雖然這個皇帝當得有些憋屈,但好在培養與選拔人才的登龍苑與問劍堂都歸皇室直接把控,這讓朝堂上的所有官員,名義上都還是天子門生。只是三司之首,雖為皇帝指定,卻侷限於文名、武譽、官聲三甲之中,並沒有太多選擇權。

此時,朝堂上正在爭論的是各地頻發猛獸傷人事件,此事引起民眾恐慌,不僅影響到了農業耕種,同時對於商業往來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爭論的焦點是政務司認為猛獸兇猛,該由各州縣的鎮兵和鄉兵出動清剿,一勞永逸,保障農業與工商業的正常發展,而兵馬司認為隨著人口大幅增長,這種事情會越來越多,應由各縣不良人針對具體情況進行捕殺,若遇大規模猛獸出現各地鎮兵鄉兵可以輔助。

李煊聽了雙方辯論,認為是兵馬司說得有理,但他只是冷眼旁觀,決定讓兩司爭完了他再作定奪。

百無聊賴之中,他發現監察司隊伍中有一名御史屢次想要發言,卻一直沒有找到時機。這名御史他有些印象,此人名叫顧南山,曾作抨擊地方豪強以養馬侵佔土地的《神馬賦》,憑藉此文,他在前年翰墨榜上排名第九,藉此在每三年一次的官員考核中一舉從黃州觀察使擢升為臺院侍御史。

李煊見兵馬司與政務司兩幫人馬還在爭論不休,便坐正身體打斷道:“聽眾卿所奏,此事正應兩司互為襄助,共同杜絕獸患,無需再行爭論。今著兩司於日內商定協作方案,具作條陳,隨後再議。此事暫罷,眾卿可還有事要奏?”

顧南山聞得此言,立刻出列啟奏:“啟奏陛下,臣有本奏。”

“講!”

“臣在任黃州觀察使期間,聽聞當地登龍苑利用評定文名的職權收受賄賂,經臣查證如實,已依律上報。然當臣赴京入職後,聽各方傳聞,方知並非個例,且此事除登龍苑外,連吏部也牽涉其中。據聞,登龍苑所定文名,多有吏部官員授意。此事涉及新唐人才選拔之公允,又逢臨近秋闈科考之時,還望陛下明查。”

顧南山說罷,將手中奏摺舉至額前,當值宦官立刻上前將其取來呈給李煊。

“有這等事?”李煊翻看完奏摺,將目光投向站在兩班之中的翰林院掌院,皇后的親弟弟劉洩。

登龍苑與問劍堂,都歸屬翰林院管轄,是皇室籠絡人才最重要的外務部門。

劉洩挺著頂起官服的大肚子出列,向李煊回稟道:“啟奏陛下,御史臺風聞言事,常常捕風捉影,誇大事實,臣未曾發現有此等事,然今日顧御史既然質疑我院,臣自當加強監管,不讓陛下蒙羞。”

翰林院與內務司中的各級官員皆是皇室自行任命,開支也是皇室負責,如今被監察司盯上,這等於是在打皇室的臉。

李煊聽完,也不說話,而是轉頭望向大司徒程可頤與大司憲蘇鑑。

“陛下,此事臣已收到奏報,顧御史奏摺中所列之事,皆有憑有據,只是事涉甚廣,尚未展開緝捕,還請陛下定奪。”

蘇鑑白麵長髯,形象儒雅,話聲也溫和柔軟,但一雙眼睛卻有如寒星藏於深空,一旦對上,便有種被看進了心底的感覺。

聽了蘇鑑的話,程可頤倒是老神在在,只深深瞅了一眼政務司的隊伍,然後向李煊說道:“近來獸患頻頻,臣日夜憂心,倒是不知有這等事發生。既然監察司已經有憑有據,政務司自當配合剷除毒瘤,不誤我朝中興之路。”

李煊聞言微微點頭,隨即開口道:“顧卿所奏,事關重大,便由你負責此案,懸劍樓、大理寺、刑部,以及翰林院、吏部必須全權配合調查,若有阻撓者,罪加一等。”

懸劍樓、大理寺,與御史臺同屬監察司旗下,只不過它們的工作各不相同。御史臺負責找事,懸劍樓負責查證,大理寺負責定罪。

此話一出,政務司的隊伍裡頓時如同燒開了鍋,隨即一人出列,正是刑部尚書陳貞。

“啟奏陛下,臣昨夜剛剛收到奏報,顧南山之子顧損在建陽縣猥褻世家嫡女。據稱,此子不學無術,行為不端,在建陽縣為非作歹,乃是當地一害。孔聖有言:子不教父之過。顧南山有子如此,自是教化無功,臣認為不宜主理此案,還望陛下明鑑。”

陳貞黑麵黑鬚,眼神冷厲,言詞生硬,看上去頗有幾分鐵面無私的感覺。

“謬論,縱使我兒犯錯,自有律法處置。兩事互不相關,也能被你拿來說道,刑部歷來務求公正,陳尚書做事難道是憑感覺也不是依法令?”

陳貞的話剛說完,顧南山便毫不客氣地出列反駁。

話雖是如此說,顧南山在心中不由地痛罵了顧損這個不上進的東西好幾遍。

“顧卿所言有理,此事便這麼定了,若有異議,可以條陳奏報,朕自會審閱。”

李煊說著環顧朝堂,見眾人私下交頭接耳,無人再出列,便看了眼身旁的司禮太監。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隨著司禮太監的話出口,眾官齊齊高呼“吾皇萬歲”,遂退朝而去。

顧南山走出宣政殿,望向建州方向,暗罵了一句:不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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