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雲繞武夷,初日照建陽。

滄桑斑駁的建陽縣衙旁,有一棟古色古香的宅院。

宅院的門楣上,掛著一塊龍飛鳳舞的牌匾,上書三個遒勁的大字:登龍苑。

院內書聲朗朗,建陽縣的學子們正在誦讀幼學經典《千字文》。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晨宿列張……”

走進登龍苑,便見青松成排,綠竹成簇,兩片梅林,各據一方。

此際梅花謝盡,梅子將黃,燕雀時來,在松樹間穿梭,梅枝上跳躍。

縣學,是縣中登龍苑的要務,由登龍苑的苑長典薄郎周羨魚親自教學。

此時,周羨魚正一手捧著書卷一手拿著戒尺在學堂裡的桌案間走著。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目光投到身側一個桌案上。

折騰一夜的顧損此刻趴在桌上睡得正香,涎水從口角流出,垂向桌面猶不自知。

其他學子見到周夫子停步,十分默契地都停止了誦讀,一個個瞪著大眼睛,期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悶哼一聲,高高揚起戒尺,“啪”地一下重重打在案面上,同時怒喝一聲“顧損”。

頓時,顧損如被雷擊,迅速一彈而起,“啪”地一下雙腳併攏,身體挺得筆直,右掌舉到鬢邊,高聲回應道:“到!”

周羨魚和一眾學子驟然看到這一幕,瞬時間全部都懵了,整個空間在那一刻,彷彿陷入了靜止。

這是什麼姿勢,怎麼看著這麼令人震撼?

接著,不知誰撲哧一聲,整個學堂隨之爆發出鬨堂大笑。

顧損看了看面前的周夫子,又瞅了瞅四周的同學,意識到自己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犯了習慣性錯誤。

於是他緩緩地放下手臂,順手抹了一把嘴角的涎水,然後兩手在胸前虎口交叉而握,躬身如蝦對著周夫子行了個叉手禮。

“夫子,弟子領罰。”

說完,低著頭將雙手攤開,平伸到夫子面前。

這是他穿越到新唐的第三天,是顛覆他認知的三天,也是令他精疲力盡的三天。

由於昨晚折騰得太累,結果看著書就有種被催眠的感覺,讓他不知不覺地熟睡了過去。

“哎,顧損啊,你父親可是當今文名第九的名士,又是京城為官的監察院臺院待御史,你這樣不學無術,你自認對得起你的父親嗎?”

顧損無言,這原身的問題,說到底還是他父親的問題,畢竟子不教,本就是父之過。

“此為第一罰!”

原來周夫子並沒有要他給答案,只是為打他找了一個正當的理由。

周羨魚說完,舉起戒尺,看了看顧損閃著光澤的右掌,向他的左掌抽去。

“啪”,戒尺重重地打在顧損的左手心上,一陣鑽心地痛隨之傳來。

顧損一聲不哼,手掌微微蜷縮了一下,很快恢復原樣,等待繼續領罰。

“你今年十七歲,正是志學之年,卻在學堂上公然酣睡,浪費光陰,你覺得這對得起你自己嗎?”

顧損依舊沒說話,悄然用勁,準備迎接第二記懲罰。

“此為第二罰!”

隨著話聲,戒尺的破風聲隨之傳來。

顧損立刻繃直手掌,以氣馭勁,硬扛戒尺一擊。

“啪”,又是一聲脆響,但痛感卻遠沒有上一次明顯,在可承受範圍內。

“還有三日,就是縣試,是你們考童生的重要時刻,這樣緊迫的時候,你還不放在心上,如何能夠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你覺得你對得起你顧家的列祖列宗嗎?”

這帽子太大,顧損沒法回答。

“此為第三罰!”

“啪”,還是一聲脆響,顧損雖然繃著勁,依舊感受到手掌傳來火燒火燎的感覺。

這周夫子下手可真狠,還專打左手掌,難道是怕打了右手我找藉口不寫字?

周羨魚看著顧損泛著深紅的左手掌,見他這一次居然如此受教,雖有些意外,終還是心有不忍。

“好了,起身吧!”

他的聲音雖然變得平和溫柔了許多,卻依舊帶著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是,夫子。”

顧損再行一禮,這才起身。

周夫子感覺這孩子和之前不一樣了,似乎少了些紈絝的習氣,多了些恭敬的態度。

他對著顧損點了點頭,又叮囑道:“縣學之初,識字第一,明理第二,作詩第三。這《千字文》當需背得一字不差才是。”

周夫子邊說邊抬腳要走,卻不料顧損這時回了一句:“回稟夫子,《千字文》我已經背熟了。”

“你說什麼?”

周夫子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駐腳再次問道。

“夫子,筍殼葉說他會背《千字文》了。”

顧損還未回答,便聽文丙仁搶先叫了起來。

隨著他這一聲“筍殼葉”,學堂中其他人又是一陣鬨笑。

“你當真會背?”

“當真!”

顧損說得是實話。穿越前,雖然出身農村,但父母從小便讓他學習傳統文化,不要說《千字文》,即使是一些經典,尤其是道家經典,還有詩詞之類,他同樣熟知不少。

當然,所幸他現在是在登龍苑的縣學學堂,學的已經不是蒙學,如果要讓他去背這個時代蒙學必學的《開蒙要訓》《古賢集》和《急就篇》,那他還真一個都背不出來。

周夫子聽他如此說,臉上便生出慍色來。

剛剛覺得這個孩子變好了些,如今老毛病就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以他對顧損的瞭解,在苑中學習就不認真,出去了更是花天酒地,別說背《千字文》,讓他讀,估計還有字不認識。

“信口雌黃,你要能背,我把這戒尺吃了!”

他根本不相信這個從來不認真讀書的紈絝公子能夠背誦千字文。

雖然千字文只有一千個字,但若是不用功去背誦的話,普通人看一百遍也未必能記住。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知過必改,得莫能忘……”

顧損見周夫子不信,自顧自地背誦起來。

周羨魚一聽,見其背得極為熟練,忍不住有些刮目相看。

“起翦頗牧,用軍最精……絃歌酒宴,接杯舉觴……”

眼見著顧損背了大半,將近尾聲,可以確定他確實是會的。

這時,文丙仁和一干學子開始激動起來,有的敲著桌子,有的嘖嘖有聲。

“吵什麼吵,會背《千字文》很了不起嗎?《唐詩百韻》會背了嗎?四子書會背了嗎?”

周夫子的話一出,所有的聲音都停了下來,顧損也閉上嘴。

《唐詩百韻》顧損雖然還沒有認真讀過,但從原身的記憶來看,要背也不難。

只是四子書,《莊子》《論語》《墨子》《孫子》他倒是都看過,但要背確實做不到。畢竟這是道儒墨兵四家之精華。

就在眾人沉默之時,文丙仁突然冒出一句:“夫子,筍殼葉背出來了,您什麼時候吃戒尺啊?”

這話一出,文丙仁發現,鴉雀無聲的學堂裡依舊悄無聲息,一眾同學全用看好戲的眼神看著他和周夫子。

這下上當了,沒看到夫子吃戒尺,要輪到自己挨戒尺了。

就在文丙仁暗道不妙的時候,便見周夫子舉起了戒尺。

下一秒,文丙仁的眼睛直接愣住了。

只見周羨魚舉起戒尺,竟然真的放進了嘴裡。

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摒住了呼吸,沒人想到周夫子還真會吃。

咔嚓!

周羨魚重重地在戒尺上咬了一口,然後說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戒尺我已經吃了,只是這竹子太老,我年紀大了咬不動,就不難為自己了。”

顧損聞言,不禁笑了起來,其他學子也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文丙仁則是大鬆了一口氣,最起碼不會被戒尺打手心了。

“顧損,看來這兩日公休,你倒沒有閒著,暗自在用心,這樣很好。”周羨魚對顧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向其他人說道,“大家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們要學習的榜樣,希望三天後的縣試,你們都不會讓我失望。”

“夫子,”文丙仁剛逃過一劫,又忍不住自投羅網地開了口,“筍殼葉昨天都在歌院裡鬼混,根本沒學。”

顧損聽到這句話,頓時有種一腳踹死他的衝動,當即送給文丙仁一個死神凝視。

其實顧損也不想這麼高調,但沒辦法,他是被逼的,他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才能度過難關。

玄幻小說相關閱讀More+

玄幻:我真的只是平平無奇普通人

清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