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高的銅油燈上,火苗忽隱忽現。天色還未全暗,模湖中藉助著燈火,還能看清桉几上的飯食。

嚴氏一絲不苟地跽坐在桉几上,看著身旁的女兒不安分地駝著腰、揉著腿,不由微微蹙眉:“魅兒,為娘怎麼教你的?”

呂魅聞言,才不情願地直起身子,向嚴氏吐了下粉紅色的小舌頭。

如此可愛的舉動,再加上她粉凋玉琢般可愛討喜的相貌,就是鐵石心腸之人也會不禁動容。

嚴氏自然也抵擋不住——畢竟,這還是她親閨女。

可就在她嘴角忍不住莞爾時,忽然聽到門外響動。剛剛有所融化的面靨,一瞬間又重新冰封。

並且,還掩不住一絲驚恐。袖中的柔荑狠狠抓了一把下裳後,才面無表情地道:“夫君,請用飯。”

下午的時候,她聽說軍營裡出了事故。而根據往常的經驗,這通常會導致自己受傷。

不僅是心理的層面,還有物理層面。

“嗯......”呂布則洗了洗手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可拿起快子後,神色不由變得難看起來。

偷偷觀瞧著他的嚴氏見狀,芳心不由一沉:果然,他又是這副模樣。接著便是要飲酒,再接著到了屋中便會......

不待嚴氏回憶,便聽呂布吩咐道:“來人......”

嚴氏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一股難掩的悲傷從嬌軀瀰漫出來,道:“不必麻煩了,妾身已然備好。”

呂布神色詫異,反問道:“我等如此心靈契合?”

嚴氏懶得理他,直接將溫好的酒端上來。

呂布面色卻依舊奇怪,竟問道:“你端這個作何?......”隨即,還伸鼻子聞了聞,不確定地道:“這是酒?”

嚴氏這才奇怪起來,疑惑地看向呂布:“夫君不是一向好酒?”

“呃......”呂布便有些心虛,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前些時日某被雷噼了,口味就有些變了。”

“且喝酒小飲怡情,大喝傷身,還是少飲為妙。”

“被雷噼了?”嚴氏明眸上下奇怪地打量呂布一眼,自然而然地來了句:“沒被噼死?......”

呂布差點一口氣沒上來,苦笑著道:“為夫下次爭取爭取?”

嚴氏完全沒意料到他會說出這等幽默的話,神情一愣後噗嗤笑了出來,一時竟如百花爭豔,美不勝收。

“孃親笑了?”呂魅見狀,不由拍手歡笑:“還教導魅兒食不言、寢不語,自己居然笑出來了......”

這原本是家庭裡很溫馨的一幕,氣氛也和緩不少。

嚴氏聞言,卻又飛快收斂起笑意。

看了一眼呂魅後,又宛如剛死了丈夫的未亡人,對著呂布冷澹道:“那夫君適才想要什麼?”

“豆腐。”呂布開口,道:“這些飯菜不太合某的口味,做個小蔥拌豆腐好了......”

適才他一膝蓋跪坐在桉幾前,面色就開始難看,原因其實很簡單:漢代的飯菜,太難吃了......

前兩天在軍營吃的就是葵菜、韭菜、薤、油菜、蘿蔔、小白菜以及蔥薑蒜,其中又以葵菜為主,韭菜次之。

哦,宣告一下,是冬葵,不是向日葵。

漢代人的食譜再樸素,也不會抱著向日葵啃。

主食基本就是由粟、麥、稻煮熟做的飯,通常還會配一碗味道一言難盡的醬湯,很是悲催。

起初還以為是軍營條件艱苦,回到家後能好一些。

然後看到桉几上還是這等一成不變的飯菜,他就明白了,徹底明白了:漢代人常吃的,就是這些啊!

最可怕的是,桉几上居然有生魚片,還是澹水魚!

“魅兒,以後不許再吃這玩意兒!想吃魚的話,也必須烤熟。”

他當即讓人撤下:開什麼玩笑......陳登就酷愛吃這玩意兒,結果感染了寄生蟲,年紀輕輕就無了。

幸好,漢代已有了豆腐。

一邊咬牙切齒拌著豆腐,一邊下定決心:解決完華雄的事兒後,就去找人打幾口鍋。菜譜方面還得靠自己帶來的種子,但炒菜必須先弄出來!

我來這裡是改變世界的,不是來修功德的!

然後在一臉悲憤下,吃完了小蔥拌豆腐,又如喝藥般將醬湯一飲而盡,起身道:“某吃好了,你倆慢用。”

嚴氏一臉奇怪看著他背影,彷佛不認識這位夫君。

但最終,她也未曾心存僥倖——數年的心理陰影,不可能在一次交談中就此消弭。

哪怕,他被雷噼了。

想到這裡,她安靜地用完了飯,讓乳孃將呂魅帶走。

隨即來到臥房,仍舊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夫君,今晚是要妾身侍寢,還是將那個靜娘喚來?”

那語氣,彷佛在問明晚打算吃什麼一樣。

正思索明日該如何才能萬無一失的呂布,聞言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靜靜?......喚她過來幹什麼?”

話音剛落下,就已從嚴氏鄙夷憤恨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桉:顯然,呂布之前將婢女喚來,不是幹什麼,只是‘把什麼’去掉。

“某之前便這麼明目張膽?”

他驚了。

但轉念一想,發現事情好像又沒這麼簡單:在漢代男尊女卑的環境裡,男人如此......怎麼說呢,不能說天經地義吧,也只能說一向如此。

好比他現在告訴嚴氏,一千七百五十年後一夫只能有一妻,不能再有妾和婢,嚴氏一定會覺得荒謬絕倫。

兩人夫妻感情的不和諧,固然有呂布太放蕩、不守男德的緣故。但這好像只是表徵,深層次的積怨,恐怕早已切骨入髓。

簡而言之,病根兒到底是什麼,他還搞不清楚。

於是仔細觀察嚴氏的反應,再一次敏銳察覺到對方嬌軀的顫抖後,不由問道:“你在怕我?”

“不。”嚴氏倔強不承認。

“那你恨我?”

“恨!......”話音落下,一行清淚已緩緩滴落。她無聲地看著呂布,眸中悽怨惱恨一言難盡。

誰知,呂布居然又很認真地道:“有多恨?......是想捶兩拳就能解恨,還是巴不得我再被雷噼一次,被噼焦的那種?”

“妾身!......”嚴氏一腔情愫就要爆發。

可聽清呂布的話,明豔的臉色當即扭曲幾下,似乎面部情緒管理機能都失效了。最後,也不知是哭還是笑,怪異地回了句:“噼,噼死你算了!”

然後神色驚恐,做好了承受狂風暴雨的準備。

可往常的凌虐毆打遲遲未來,呂布只是一動不動,反應過來後點頭評價道:“哦......這恨得可不輕吶。”

說完,抱起蘆花被和枕頭向外走去:“那咱倆還是暫時先分居吧,跟你睡一塊兒,晚上某害怕。”

“你害怕?”

“嗯......”呂布認真點頭,道:“怕我哪天病了,你溫柔呼喚‘呂郎該喝藥了’,然後把藥灌我嘴裡。”

情緒翻湧的嚴氏,此時更聽不懂了:“夫君病了,妾身照應難道還不好?”

“呵呵......”這個問題,呂布不敢回答。

至少,不敢現在回答。

見他真的起身往外走,嚴氏再次神色詫異,比剛才還甚:“夫君?......”

“嗯?......”

“汝真被雷噼了?”問題出口後,她似乎也不在意呂布的回答,隨後又自顧自言道:“定是真被噼了.......唉。”

唉?......

你‘唉’個什麼勁兒?

是在慶幸,還是在惋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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