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楊銘還是住在馮玉致的寢殿,他是先去了獨孤鳳兒那裡,完事了,才來這邊睡覺。

畢竟傷筋動骨一百天,馮玉致扭著腳踝,這是扭著筋了,得一百天才能正常,三個月之內,楊銘是不打算跟對方行房的。

更衣的時候,楊銘突然望到衣架上有一件馮玉致的外衣,頗為精緻,於是走過去,上手摸了摸。

這是棉衣啊?怪不看上去又軟和厚實,就是有點粗糙。

“這是你從家鄉帶回來的衣服?”楊銘轉身問道。

馮玉致躺在床上,聞言扭過脖子來點了點頭,道:“是用吉貝做的衣服。”

“吉貝是什麼?”楊銘好奇道。

馮玉致解釋道:“就是木棉樹果子裡的棉毛做的布,我們嶺南叫吉貝。”

你們能做棉布了?楊銘一臉詫異。

當然了,這個棉布,不是棉花做的,是木棉樹的棉,所以做出來的棉布,質地堪憂,但暖和啊。

為什麼嶺南有呢?因為木棉樹是亞熱帶植物,中國只有雲南、廣西、廣東、海南有這種樹,這種樹的果實開啟之後,裡面就是一團棉,但這是短纖維棉,主要是做填充物,做成衣服,對紡織技術的要求是很高的。

真正可以做衣服的長纖維棉,得從美洲引進,印度引進的那個也是短纖維棉。

但是,中國古代的棉花,還真就是引進的印度。

“我這件外衣做了好幾年呢,七十多個繡娘一點點織成的,”馮玉致道。

楊銘聞言,鬆了一口氣,我就說嘛,嶺南有這種紡織技術?感情是經年累月硬織出來的,那這就不會成為流通性商品嘛,怪不得樣式這麼簡單,就跟個披風似乎的。

不過話說回來,華夏古代木棉紡織技術,還真就是嶺南先搞起來的,代表人物就是元朝初年的黃道婆。

黃道婆是上海人,跑到了海南,然後將海南黎族的紡織技術與江南融合,總結出了一套全新的技術。

黃道婆紡的就是木棉花。

唐朝時候,廣西的棉紡織技術,就很牛逼了,叫做桂管布,白居易有詩:桂布白似雪,吳綿軟於雲,布重綿且厚,為裘有餘溫。

從這句詩就能看出棉紡織主要在南方。

楊銘脫掉衣服之後躺在榻上,腦子裡思考著關於棉花的事情,對於馮玉致探過來的手做了些什麼,茫然不知。

大隋眼下,與西域交流頻繁,天竺的棉花,肯定是傳進來了,歷史記載,非洲的非洲棉,大概是公元三世紀傳入疆新,五六世紀傳入中原。

現在不就是六世紀嗎?非洲棉可是長纖維棉,用來做棉布是最好的。

眼下東宮屬官,門下坊主事令史姚思廉,在歷史上所著寫的《梁書·西北諸戎傳》中提到過:

高昌多草木,草實如繭,繭中絲如細纑,名為白疊子,國人多取織以為布,布甚軟白,交市用焉。

這個白疊子,就是非洲草棉。

好傢伙,明天一定得去內庫瞧一瞧去,這玩意要是能夠大範圍種植,於國於民都是大利。

“好了,別亂摸了,睡覺,”楊銘將馮玉致的手挪開,然後轉至一邊睡著了。

他的後宮,目前來看,以馮玉致的顏值最低,不是說人家不好看,是其她人太好看。

如果今晚換成陳淑儀這麼撩撥他,他肯定受不了,但是馮玉致嘛,魅力有限。

翌日朝會過後,楊銘便去了宮內的左藏庫和右藏庫。

這兩個庫是楊廣和皇后的內庫,名義上歸太府寺管,但鑰匙在太府寺一個小官身上,人家這個小官姓楊。

“太子要找從西域傳進來的木棉,這裡有沒有?”雲壽詢問道。

大隋就是叫木棉,沒有棉花一說。

姓楊的庫管點頭道:“有,宮後的花園前年就種了一些,今年也種了,不過種類挺雜的,不知道太子要找的是哪種?”

“你帶我去看,”楊銘道。

皇宮的後花園,就在玄武門進來的那片區域,面積可不小,該有的都有,其中有一塊地方,專門是用來種子培育的。

也就是從西域買來的種子,在這裡試種。

楊銘一眼就看到了非洲棉,白花花的,眼下正好是收穫期,不過嘛,當下是當做觀賞植物的。

說實話,沒什麼好觀賞的,牡丹不比這個強?

楊銘走過去揪下來一小團,在手裡揉搓一番,不錯,是長纖維棉,可以用來織布的。

我是真特麼累啊,難道還要我改進紡織技術嗎?

我沒那個功夫。

楊銘將一團棉花握在手裡,拿給元壽看:“這個能織布,從嶺南、江南招募一些紡織工匠,好好研究研究,怎麼去織布,當然了,還需要大面積種植,這個就不是你們太府寺的事情了。”

太府寺管手工業,管種植的,是民部。

說罷,楊銘看向楊姓庫管,道:“這個木棉,是一年生吧?”

庫管點頭道:“回殿下,是的。”

一年生植物,就是一年之內發芽、生長、開花然後死亡,這就需要大量購進種子,先大面積種植,然後留種。

那麼接下來,楊銘就得找管貿易的司農寺。

司農寺卿,本來是楊處道,受了點處分,降為了少卿,卿,現在是崔樞。

楊銘剛跨進司弄寺的官署大門,楊處道就先迎出來了:

“殿下啊,您等閒可不來我這裡啊,快請入內。”

他是宗室,在司農寺幹了半輩子,比較迂腐,能力也不行,但是他姓楊。

“崔樞呢?”楊銘問道。

楊處道呵呵道:“他去了民部,臣派人去喊他。”

楊銘笑了笑:“我聽說你跟人家不太對付啊?有沒有這回事。”

“公事上的分歧,這是難免的,絕無私怨,”楊處道賠笑道。

一個單位的同事,如果因為公事結仇,肯定會成為私怨,這是絕對的。

“你年紀大了,有些時候做事,不要太心搶,人家是給朝廷做事的,不要使絆子,”楊銘笑著說了一句帶著警告意味的話。

宗室也是需要敲打的,他們仗著自己的身份,經常瞧不起上司,上司礙於他們的身份,也不好管。

楊處道趕忙嬉笑點頭:“不會的不會的,殿下放心。”

進了司農寺,另一位少卿崔弘舟崔老五也迎接出來了。

他見到楊銘呢,有些不自在,雖然他們家有崔處仁在東宮任職,但還有個崔令姿,眼下被扣在東宮呢。

與太子的關係究竟是近是遠,他們自己也很迷糊。

“將今年與西域貿易的清單都拿出來,我看一看,”楊銘在主位上坐下,吩咐道。

不一會,幾名官員抱著一摞摞的卷宗上來了。

“太多了,就看高昌的,”楊銘道。

於是高昌那一份被單獨拎了出來,呈給了楊銘。

高昌就是吐魯番,那邊的非洲棉種植是早於中原的,而歷史上華夏引進的非洲棉也是從高昌買的。

“一斤木棉的種子,要三百二十金?”楊銘問道:“你們花這麼多錢,就買來種在後花園?”

高昌那邊,雖然現在五銖錢也算是流通貨幣,但是他們主要還是收金銀,因為他們從別的地方買東西,人家要金銀。

已經從民部趕回來的崔樞道:“這種木棉,是可以織布的,種在花園,也是為了觀察其生長條件及過程,以備將來能夠廣泛種植。”

這是個幹實事的啊,楊銘點頭道:“你要是這麼一說,這錢花的就不冤了,那麼你覺得,適合在哪裡種植呢?”

崔樞道:“觀其特性,應在黃河、江淮流域率先試種。”

棉布,就算做出來,它也貴不到哪去,因為不夠美觀,不上檔次,不會像錦緞絲綢那樣成為高階貨,但是對於普通平民來說,這是禦寒的寶貝。

只要種植面積足夠大,那麼將來做成布,就貴不到哪去。

當然了,這是理想化,真想要全面鋪開,沒有幾十年不可能的。

“你跟民部去協商,明年開始,讓他們在黃河開闢一塊棉區,先試種一些,看看情形,今年再多購置一些種子,”楊銘道。

“額加購的話,也購置不了多少啊,”崔樞道:“高昌那邊,木棉的種子也不多,不會賣給咱們太多的,而且還不宜儲存,買回來真正能培育的,不足三十之一。”

楊銘道:“那就能買多少買多少,這還用我教你嗎?”

崔樞笑道:“但是得殿下批條子啊,動用黃金購買貨物,民部可不認我們,得您出面才行。”

“正好我也要去一趟民部,你們三個都跟我來吧,”說罷,楊銘率先離開。

他自己過冬,肯定是不成問題的,但是尋常百姓家裡過冬,那可真是跟過鬼門關差不多。

尤其是上了歲數的,這就是為什麼年齡大的人總是熬不過冬天。

在大隋,年長者多集中在貴族階層和南方,北方平民想活個大歲數,可不容易,冬天就是一道大坎。

這也就是為什麼,後世東北地區很多都往南方過冬,那時候可是都有集中供暖了,就這,都扛不住。

雖然在朝廷看來,年紀大的人喪失了勞動力,對國家幾乎沒什麼益處,但是對社會安穩,作用非常巨大。

有爹媽管著的人,他不會亂來的。(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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