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山上有不少野貨，小時候淘氣，有事沒事就愛往山上跑，山體被挖斷後，就沒多少東西了，而且山上總是時不時下霧，很容易迷路，現在幾乎沒人進山了，除了一些不怕死的野鴛鴦……”說話的是借我和大寶電動車的中年男子，名叫大壯。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繁雜，我都忘了電動車沒給人騎回來，高個子陰兵說車子已經不在，想著大寶估計連車鑰匙都沒拔，有經過的路人直接開走的可能性很大。
最後我賠了三千塊，大壯笑呵呵接受，並欣然一口答應楊澤的要求，領我們上山。
楊澤聽大壯這麼說，暗罵了一句：“合著我還得填山唄，媽的，當時我怎麼沒找人看看山背面！”
他回頭見我氣喘吁吁扶著腰走的艱難，不好意思地想來扶我，府君大人清冷地站在我身側，我直接擺手拒絕：“謝謝，我自己能走。”
“溫姐，真是不好意思，讓你一個孕婦跟著我們進來，不過我現在只信你，昨天晚上你拿眼一看，就看出端倪，你真是這個！”楊澤伸出大拇指，拍著我的馬屁。
我臉上乾笑，心裡卻暗自叫苦不迭，我就多餘那一嘴。
不過萬事都在機緣之中，我隱隱覺得這裡不簡單。
明塵施施然地一路拖著我的手，寬大的雲袖垂下，蓋住我們兩人的手。
山風習習，袍袖輕擺，拂在地上的枯枝殘草，也拂在我的心上。
我忍不住歪頭看他，明明這裡荒山野草，陰氣沉沉，但他彷彿步步生蓮，腳下的路猶如桃蹊柳陌，逼退了侵襲的陰氣，周遭的氣場中都帶著絲絲祥瑞。
他注意到的視線，側頭問道：“很累？”
確實很累，但我搖搖頭：“就當體能鍛鍊，你不是總嫌我……嬌弱嗎？”
其實哪裡是我嬌弱，明明是他興致盎然起來就……想想就老臉一紅。
“確實……嬌、弱！”明塵捏著我泛紅的耳垂，有些欣慰地笑道：“沒想到你能在山下就能感受到異樣的氣場，看來內基修為頗有提升。”
“還能感受到什麼嗎？”他循循善誘道。
我看了看周圍，搓了搓手臂：“這裡氣場混亂，枯竭險惡，山裡的生靈四處奔走，僅有一靈的植物也長的張牙舞爪，如果有生人藏匿在這裡會很難被發現……”
突然想到早上的‘人猿泰山’，我瞪大眼：“老張的兒子不會就藏在這裡吧！”
明塵會心一笑：“看來還不笨。”
合著在地窖裡，哭天喊地讓我去找他兒子是做戲給我看唄！
我剛要說話，就聽隊伍前的大壯大喊道：“臥槽，怎麼這麼多死物！”
那是一個佈滿枯草敗葉的土坑，周圍長滿了青苔，數十隻斷了脖嚥了氣的雞鴨鵝散落在土坑中，很多已經漚在泥裡，散發著屍體腐敗的氣味。
這是老張兒子的食物？……
“不會有什麼怪物吧？”楊澤縮了縮脖子，“我看還是不要進去了，太陽快下山了，要不等明天，我調直升機，看看情況算了。”
果然富二代的熱情是三分鐘熱度。
“往前面再看看吧。”
我也有私心，萬一老張或者他兒子暈倒，楊澤他倆可以幫忙搬搬人，誰讓他一開始死氣白賴不聽勸非要上山。
夜幕漸漸降臨，山間升起一層薄霧，這是因為山勢被破壞，太陽照不進來，而長久不散的瘴氣和陰氣，長期身處其中，輕則頭暈目眩，重則昏倒窒息。
《水經注》曾書“瘴氣”是氣中有物，不見其形，其作有聲，中木則折，中人則害，名曰‘鬼彈’。
不過北方的瘴氣再厲害也不及南方熱帶，亞熱帶叢林兇猛。
這裡像是有人故意大量殘害一些動物，讓其屍體腐敗，經年累月的血戾之氣滋潤到土中，說直白點，這裡的瘴氣更像是一股怨氣。
還好大壯有經驗，上山前帶了三個防毒面罩，其實有府君大人的結界我根本不需要帶。
“我在你身邊，也不要掉以輕心。”明塵淡淡囑咐。
我老實戴上面罩。
一陣陰風拂過後，一個手拿叉子，頭戴高帽，壯如牛的小神出現在我們身前。
“府君大人，小人來遲，恕罪恕罪……”山神拱手行禮，“自山脈被挖斷後，這裡人煙稀少，鮮少有人踏足，小神看小娘娘有備而來，是否在尋找張氏父子？”
我喜出望外，點點頭：“是的，您知道他們在哪裡嗎？”
山神恭敬地看了一眼明塵，向我說道：“小娘娘，張氏父子藏匿於山後廢棄的沙料場，不過那張氏之子，行為詭異迅速，經常出沒在林間，夜深之時才回場中休息。”
“他常年飲血，生活在陰氣瀰漫之地，身上已經沒有了生人的氣味，與怪物無異。”
“小神可以搜山尋找張氏之子的蹤跡，不過需要一些時間。”
“好！那辛苦你了！”
山神離開前，笑了笑：“小娘娘，老張已經被陰兵弄暈，就在前面的山坳中，不過該人命不久矣，千萬小心惹上人世官非。”
我再次感謝後，山神化風而去。
冥界基層小神真的很辛苦，這麼大片山就只有他一人看守，況且山勢已斷，動了根基，他的香火自然旺不到哪裡去。
神職在身，不得擅離職守，還不如一些無所事事的散仙來的自由。
有時候想想，神權有時候何嘗不是一種桎梏，貴為冥府之尊的府君大人不也想卸下自己肩上的重擔嗎？
我突然有點理解老閻王了，一介凡人，想方設法成仙成神，嚐到了神權的甜頭後，就開始膨脹，試圖擺脫桎梏，不惜籌劃多年。
真的挺佩服這老東西處心積慮的‘奮鬥’精神，不過修煉成了至尊金剛又如何，難道還能跳出五行十方？
天外有天，神外有神，到頭來不還是歸於大道的生滅嗎？
“想什麼想的如此愣神？”明塵把我的思緒拽回，我這才發現，隊伍前的楊澤大壯已經沒了蹤影。
而且我正在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行走，不，這不是行走，像是凌駕於空間之上的移動，踏一步如同行走百步，道路肉眼可見的變短。
這又是府君大人的何種神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