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水乃是冥界先天所生，隨冥界開而生，冥界滅而滅，秉承天命而出，橫跨陰陽兩界，凡有生靈便有它的痕跡。”明塵淡然說道，“忘川之水溶眾生之貪嗔痴恨，愛慾情仇，七十二所鬼市皆沿忘川河而建。”
“鬼市的陰氣也皆由它滋養。”
明塵話音剛落，只聽‘咕咚’一聲，河裡冒了一個大泡，我下意識地拽住他的衣袖。
“裡面有什麼東西？”我睜大眼看向河面，隱隱看到一個個黑影飄過。
明塵冷笑道：“一些不願意投胎的痴男怨女，大概是感應到異常的氣場，害怕地逃竄了，這裡不宜久留，還有要緊之事。”
我怎麼感覺他比我還好奇黎風的秘密啊……
黎風的別院很好找，最雅緻的一座便是了，周圍罩了層結界，被明塵輕鬆破掉。
“咱們算不算私闖民宅？”我和明塵穿牆而過，他走得相當閒庭信步，我卻跟做賊似的。
他冷哼一聲：“本尊管轄的範圍，何來闖字一說？”
好好好，我不和法盲一般見識……
“她倒會選。”明塵巡睨了一眼整個院落格局，冷冷道。
院落是合院制，白牆黛瓦，從正門進到二門，就是內院了，院中小路是十字型的青磚，左右各有廂房，面前是正廳，後面應該黎風休息的地方。
院子裡長滿了很多我都沒見過的植物，估計是黎風自己點化的吧。
“怎麼了？她的宅子很好嗎？”
鬼市裡的住宅應該算是陰宅吧，我只學了陽宅風水的一點皮毛，不會看陰。
明塵拉我走到西廂房的走廊上，抬頭看了看陰霾的蒼穹，淡淡道：“能看出什麼嗎？”
我抬頭望去，除了霧濛濛一片，沒什麼特別的呀。
——突然天上像是有東西閃了一下。
那是……星星？
所謂，清氣上升為神，濁氣下沉為鬼，只有人間清濁兩氣相交。
冥界以及鬼市的蒼穹皆被濁氣所覆蓋，根本不會看到星星的。
這是怎麼回事？
明塵冷笑道：“這裡正是冥界和人界的結界夾縫所在，哼，居然被她找到了。”
人神鬼仙妖魔六界就像道家宇宙信仰系統中的六個泡泡，雖涇渭分明，但偶爾有交集。
泡泡相貼的地方有時候不穩定，很容易產生夾縫和縫隙，這樣就會有其他界的東西跑到另一個界中。
因為明塵作為先天神祇，又是執掌人間生死輪迴的冥界之尊，所以可以往來三界，但他在人世間的法力受限，一般情況下，他儘量能低調就低調。
要不是我在人間修行，他心有記掛，否則他老人家每天就是冥王殿和青殿兩點一線，偶爾被天尊叫到天上訓訓話，鮮少踏足人間。
冥界除了拘魂的鬼差，其他官吏沒有特許都不得擅自進入陽間，不然會引起陰陽秩序混亂。
而魔妖兩界如果沒有危害三界的話，像明塵這樣的尊神也是不得擅入的。
可以說各界有各界的規矩，只要各自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相安無事。
當然了，不管是哪一界都由三十三天那三位天尊管轄，但凡做的不是太過分，那三位都會抱著無為而治的態度，不會出手。
但目前的情況是，魔界好像在蠢蠢欲動，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因為對我感興趣，還是為了消滅偷走聖物的蔣老賊。
而蔣老賊又好像和妖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總之，這所別院有結界夾縫就不是什麼好兆頭。
黎風完全可以利用這個縫隙任意往來人鬼兩界，還不被冥界所發現，而且她已經這麼做了。
“黎風雖是陰魂，但道行高深，若正心修持，會修成鬼仙。”明塵悠閒地走在院落裡，一手拉著我，一手虛虛撫過空氣，似乎在掐訣。
我跟在他身後，忍不住問道：“鬼仙？空間藏匿的那個鬼王不就是快要修成鬼仙了嗎？”
他嘴角勾起一絲譏笑：“它從一開始就已行錯踏偏，戾氣盛即是魔，即使它吞噬了神胎也不會羽化成仙，反倒會成為冥界難以控制的魔頭。”
我就說那醜東西怎麼會是仙呢。
“如煙說黎風在找一本書，會不會是無字天書啊，她到底要做什麼？”我百無聊賴地跟在明塵身後，看他手指帶著點點微芒，散在院子的每個角落。
“哼，無字天書？恐怕她無福消受。”明塵一邊說一邊行雲流水般在虛空畫了一個寒光符咒，符咒迅速擴大，‘嘭’地一聲化成點點滴滴的熒光。
我還沒搞明白他在做什麼，只聽明塵冷笑一聲：“找到了。”
剛才的熒光都落在院子西南角的一個籙頂的小閣樓上，隨著點點熒光越積越多，閣樓開始扭曲，朦朦朧朧像是在一點點融化。
突然，閣樓變成一塊平面的幕布，自己撕開了一個口子。
這就是結界縫隙？它通向什麼地方？
咕咚，我聽到自己咽口水的聲音。
“在這裡待著別動，我進去看看。”明塵蹙眉看向那個泛著白光的口子。
啊？把我放在這？我才不要一個人待在黎風的地盤上！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進去？”我拽著他的衣袖乞求道。
明塵扣起我的後腦，垂眸輕笑：“裡面可能藏匿著一些東西，整個院落我已經做好結界，即使是黎風也無法進來，聽話。”說完掐訣召喚出了毛毛。
“看好她。”明塵冷冷吩咐了一句，就消失在泛著白光的裂縫中。
每次都這樣！
毛毛屁顛屁顛跑過來，望了一眼結界夾縫，大吃一驚道，“怪不得黎風可以去人間，她膽子是真大啊。”
我坐在走廊的臺階上，雙手撐著下巴，嘆了口氣：“我總感覺她在佈局什麼。”
毛毛坐在我一邊，鬼頭鬼腦地壓低聲音道：“我覺得她應該是想殺了蔣老賊。”
“蔣老賊體內可是食人魔黃巢，黎風又是死於那場農民起義，她怎麼甘願服從蔣老賊呢。”
對啊，這麼說蔣老賊是黎風的仇人！
“如果她假意投靠蔣老賊，我理解，那她幫助邪僧綁架很多女差使，又吞噬生人壽命怎麼說？”我在腦袋裡一條條梳理，依然不解。
毛毛聳聳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冥界向來賞罰各論，她之前立下那麼大的功勞，即使吞噬了些許生人壽命，這點過錯，冥界最多小懲小戒一下。”
“除非她犯下滔天罪行……”毛毛指了指結界縫隙道，“比如，私自行走陰陽兩界，干擾因果秩序。”
干擾因果秩序我覺得她不會，雖然我倆相看生厭，但她為了超度那麼多怨魂損耗自己的修為，這一點我真的挺欽佩她的。
就在我和毛毛嘀嘀咕咕的時候，院子裡突然傳來一個極其輕微的聲音——“沙沙……”
像是風拂過藤蔓。
我猛地一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