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小有道法，馴化兇獸朱厭，佈道授業，接濟窮人，陰德深厚。”
“但曲高和寡，過於孤冷，才遭人構陷，慘遭殺害。”
“她用人面瘡的方式寄宿在生人身上，並未侵佔生人魂魄，強行拘魂，怨氣會留在生人身上，又是一段冤冤相報的業障，不如讓她自己了結這段因緣。”
“那裡交給趙天寶一人就好，省得你又心軟。”他耐心為我解釋。
我撇撇嘴，為蓉枝打抱不平：“女人高冷點也有錯？要怪也要怪那些構陷逼迫她的人，尤其那個甄大戶！”
明塵輕笑：“她被當時的人奉為神女，可心境並未完全超脫世俗和參透道義本質，既沒有入世的圓滑和灑脫，也沒有出世的淡然和奉道於心。”
“她確實稱的上才女，可越是不染塵埃的清冷，反而被塵埃所汙染……凡人悟道，於紅塵中摸爬滾打，又出淤泥而不染，方能有所感悟。”他看向我，莞爾笑道，“小娘娘做的就不錯。”
“卯漏族長說你與趙天寶，一個通達於修行，一個通達於世俗，並不無道理。”
“我被你誇的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我揉著臉憋笑，儘量不露出得意的表情，“我能堅持修行，都是因為你在一旁督促和指導我。”
他淡然垂眸，點了點我的胸口：“溫暖，你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有時候又沒心沒肺，聰明卻不鑽牛角尖，自洽又豁達，沒有本尊指導，你在修行這條路上也不會行錯踏偏，只是時間快慢的區別。”
哎呦，難得他一本正經誇我！
咕嘟——水下冒了個大泡。
光顧著和府君大人聊天，忘了這裡是全魔亂舞之地。
“先幹正事。”
我揉了揉臉，掐訣起勢，一扇鬼門拔地而起，明塵將一隻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鬼門立馬穿過樓房的天花板，變得巍峨雄偉。
鬼門洞洞，陰氣森然。
我總感覺裡面站著不願意露面的鬼帝大人們。
魂鎖帶著熒光，破空而去，不僅扯出溫泉池裡的水鬼，還有藏在管道里，假山上，方圓一公里的的陰魂都被鎖進來。
水鬼們從水裡被魂鎖拽出來，就像落在粘鼠板上的老鼠，強行掙脫，結果他們身上的皮肉都被拽了下來。
水在常人眼裡是世間至柔之物，在他們眼中卻是無法掙脫的牢籠。
我將包裡的所有超度符紙都掏出來，掐渡幽訣，偏頭說道：“我來為他們超度吧，他們都是死了有些年份的陰魂，已經沒有後人祭奠了。”
明塵微微蹙眉：“超度怨戾之氣的厲鬼雖然會積累功德，但會損耗修為，你可要想好？”
我已經起勢，微微閉上眼，笑而不答。
一個兩個三個……十個二十個……
無數地縛幽魂隨著我低聲唸誦東嶽解冤咒，鍍上了一層白光。
曾經的村子到底死了多少人？這裡到底藏著多少陰魂？
明塵微嘆一聲，湊到我的身後，將我的手握在掌心，低聲與我附和。
魂鎖擦著我倆的髮絲和肩膀飛向四面八方，將整個湯池樓裡的陰魂拘了進去。
我頭上出了一層小米汗，不放心道：“都拘走了嗎？”
鬼門裡傳來如洪鐘的爽朗笑聲：“小娘娘這是在懷疑屬下們拘魂的能力？”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嚇得冷汗涔涔，擺手道。
“啊哈哈哈哈，小娘娘放心，這裡的陰魂都被屬下們拘走了……屬下告退……小娘娘……”鬼帝大人突然叫住我。
“啊？”我一愣。
“我們九位都在等著見兩個小仙君呢。”
我微微頷首，看了看明塵：“有空讓府君大人帶他們兩個去五方鬼門關走走吧。”
這話要是說給常人聽，就是詛咒。
可在我這，什麼十八層地獄，黃泉路，鬼門關，奈何橋，莫名的親切。
“哈哈哈，府君大人總是要事在身，不妨小娘孃親自帶兩位小仙君來巡遊一番，您掐訣召喚鬼門，走進來即可，很方便的。”
我握著明塵的手，不好意思拒絕，緊張道：“好……改天我一定登門拜訪。”
鬼門一消失，我忙問道：“鬼帝大人突然要我去他們管轄的地方幹嘛？”
明塵勾唇笑道：“可能真的想看兩個小傢伙吧。”
我皺了皺鼻子，搖頭：“不對，他們要是想看兩個小傢伙，不會點名要我去。”
“除了本尊，你放心他們跟著別人去冥界？我不在他們身邊，自然是你這個母上大人陪他們去冥界各處更合適。”明塵好笑道。
我一時無法反駁，但總感覺剛才的鬼帝大人話裡有話。
明塵握著我的手：“走吧，去前面看看。”
陰氣散盡，氣場恢復到正常，救護車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明塵將法門開在舊區竹林轉角沒人的地方。
一群人從樓裡神色慌張的跑出來，還有的人身上穿著白色浴袍，拖鞋都跑丟了一隻。
也不乏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慢悠悠地邊走邊聊天。
“這女人瘋起來真是不要命，我看甄老闆救不活了！”
“媽的，剛才差點濺我一臉血，活不活誰說的準，這下真成軟蛋掛辣椒了，可憐了他那兩個保鏢，好像一人中了七八刀。”
“臥槽，你們有沒有看到甄老闆他老婆身上的那張人臉！和娘娘像簡直一模一樣！這是惹怒神靈了，以後再也不來這裡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一會兒那瘋女人的爹就來了，這事估計得又壓下來，那瘋婆娘好像還流產了。”
“老甄現在真是賠了蛋蛋又摺子。”
“什麼子！那是他老婆偷人偷大的種，你們不知道老甄播不了種？”
“……”
一群人七嘴八舌，見我和他們逆向而行，要進入湯池樓，其中一個身穿狗頭短袖，肚子挺的老圓，脖子上帶著大金鍊子的中年男子和我搭話：“美女你要進去啊？趕緊回家，別泡了，樓上出人命了！”
這時候醫護人員從裡面抬下來了兩個壯漢，擔架上滿是血漬，身上做了簡單包紮。
醫務人員大喊讓開讓開，明塵將我拉到一邊。
剛才的狗頭大哥，湊過來，自來熟笑道：“你看吧，這就是被捅的兩個保鏢，上面血的拉胡的，看著怪瘮人的，已經被警察圍上，美女，你就別上去湊熱鬧了。”
“甄老闆和他老婆還在上面？”
“可不，一個法師正在做法，糊弄人的江湖騙子，沒什麼好看的。”狗頭大哥色眯眯笑道，“看多了那場面容易做噩夢，美女，要不哥送你回家？正好哥今天有空，可以捎你段路。”
他同行的幾個男人也過來起鬨。
府君大人深深皺眉，我握著他要發動的手指，冷笑一聲：“好啊。”
我話音剛落，大寶從下面衝下來，對著我大喊：“暖妹子，人面瘡在那個男人身上！”
剛才還色眯眯的狗頭大哥，臉色一沉，彷彿相撲選手，卷著風朝我撲來，一把抓住我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