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忙朝他老婆擺手：“這是俺請回來的大師，可以救咱三個孩子的命。”
“真的？”老孫老婆抹了抹眼淚，掀開門簾讓我們進屋，“請進，請進……”
“那要看你們的孩子還有沒有的救……”大寶厭惡地皺了皺眉。
誰攤上老孫這樣的丈夫，都能從知書達理的賢妻變成潑婦，我倒有點同情眼前這個女人。
但夫妻之間的事，完全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外人插不上嘴。
房間裡根本沒有落腳的地方，中間是土灶臺和吃飯的地方，左手邊是兩個女兒的房間，右手邊是老孫兩口子和兒子睡覺的土炕。
老孫老婆在一旁絮叨，說本來家裡就雞飛狗跳，老孫自打從墳地裡拿出那個神像後家裡就更不安生了，現在三個孩子相繼出事，都是一開始自言自語說胡話，然後就是大晚上夢遊，再到後面就迷迷糊糊地，總是想睡覺。
我走進左邊的房間，兩個女孩腰間的繩子綁在床頭上，正蒙著被子呼呼大睡。
我在耳邊叫了聲她們的名字並拍了張符紙，老大一點反應都沒有，老二朦朧地睜開眼。
說明老大的生魂早就離體了，老二生魂也有離體的徵兆。
“孩子都昏迷了，你們都沒察覺嗎？”我生氣地看著站在臥室門口的夫妻二人。
“啊？昏迷？剛才老大老二還吃飯來著呢，怎麼就昏迷了？”老孫老婆走過來，推了推兩個孩子，難以置通道。
“村裡的先生說是被髒東西嚇著了，昨天我還託先生叫魂……”
這種不負責的家長，我懶得和她解釋。
又去了另一個房間，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正坐在炕上自言自語，我仔細聽了好幾遍，只聽清：“晚上你來接我，晚上再去找你玩……”
我給男孩拍了張符紙，那孩子打了個激靈‘哇’的一聲哭出聲，原本茫然地眼睛頓時回了神。
老孫見狀，心疼地抱起他，一口一個乖兒子，乖乖，說自己老來得子不容易，就指望著這麼個孩子延續香火……
我從口袋裡拿出一顆糖遞給小男孩：“小弟弟剛才你在和誰說話，你晚上要找誰去玩？”
男孩小心翼翼地拿過我手裡的奶糖，抽泣著：“一個奶奶，她……有好多好多玩具和零食。”
老孫瞪大眼，喃喃道：“她，她真的纏上俺們家了，把東西送出去為什麼還不行，她真的想絕了俺們家的根？”
“老孫你是不是還有什麼瞞著我們的？”大寶聽出他話裡有話，問道。
老孫驚恐地看著我和大寶，嘴唇開合了好幾次，難以開口。
老孫老婆氣的啐了一口：“你個王八蛋，都什麼時候了，還不敢說！大師是這麼回事，那神像請回來後，俺家老孫好好供奉來著，本來沒事，後來他又夢到了那個老太婆，她說因為老孫的爺爺把她帶到棺材裡，沒有吃到香火，耽誤了她飛昇。”
“俺家要是想飛黃騰達，就要把這幾十年的香火都補齊了，否則要俺們家不得安寧。”
“她想怎麼補？”我擰眉追問道。
“她，她想吃個剛滿月的小孩兒。”老孫抓著頭髮，悻悻地看著我們，“我去哪給她找活人小孩去！這不是犯罪嗎！再說了哪有吃小孩的神啊！我又不敢輕易毀了那木頭，所以，我逼不得已，才，才想著把這東西送出去。”
他以為把東西送出去就萬事大吉了，結果正主早就從木雕裡出來了。
“雖然你把東西送到我們那兒，做法很缺德，但看在你還沒助紂為虐的份上，我們幫你這個忙。”
大寶頓了頓，在我耳邊低聲道：“我剛才在他們家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晚上咱們跟著老二的生魂就知道那妖婆藏在哪了。”
現在只能這樣了，老大的生魂肯定也在那老妖婆手裡攥著呢。
夜幕時分，大寶催促著老孫一家照常上炕睡覺，我和大寶蹲在院子的犄角旮旯貼了張符紙，暫時隱匿身上的氣息。
可架不住冷啊，這次出門出的有點急，沒有帶室外穿的厚衣服，身上只有一層小薄羽絨服，冷風一個勁地往脖子裡灌，我倆凍成了鵪鶉。
大寶抱著手臂，縮著脖子，沒話找話，轉移注意力：“暖妹子，我兩個大外甥的百天快到了吧，咱們得提前訂酒店。”
我掐了掐手指頭，還有一個半月，點點頭：“嗯，那就定吧，就按家宴來，不需要多隆重。”
其實兩三桌就夠了……
大寶掏出手機檢視酒店，抬頭壞笑道：“府君大人能來嗎？你要不要和他商量下？”
我搓了搓手，搖搖頭：“他肯定來不了，上界不允許尊神在世間露面，他已經破例好幾次了，這次人太多，還是算了。”
“畢竟是孩子親爹，萬一他老人家想來呢？這麼重要的日子，值得再破例一次。”
其實我也是有那麼一丟丟想讓他來的……
就在我考慮怎麼開口的時候，大寶拍了拍我的胳膊，低聲道：“來了。”
孫家老二和小狼的年紀相仿，腰間原本拴在床板上的繩子，被大寶提前解開了，此時她穿著一身秋衣秋褲，茫然地開門，先是在院子裡對著月亮拜了拜，然後就開始自言自語起來。
老孫夫妻聽到動靜，扒著窗戶往外看，大寶對他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這時孫家老二凶神惡煞地開始摔打院子裡東西，一邊摔一邊罵不得好死云云的話，弄的全身汙穢，最後她開始撕扯衣服，用頭頂土坯牆頭。
月光下，女孩嘴和鼻子縮成一團，看上去尖嘴猴腮，像某種動物。
大寶在我手上寫下‘灰仙’兩個字。
老鼠精？
這時，柵欄門外有動靜響起。
“乖孫女快跟著奶奶走，奶奶這有好東西給你吃，再不來，你姐姐一個人都要吃完了。”聲音飄忽不定，陰森且蒼老。
“奶奶最疼兩個孫女了，不像你爸爸媽媽只喜歡你們的弟弟，快跟奶奶來，奶奶疼你們……”
“奶奶等等我……”孫家老二大叫一聲，撲通跪倒在地，不省人事。
生魂從是身體裡面飄了出來，循著聲音走向外面。
大寶掐了個我沒見過的訣，他的指尖彈出一條細細的熒光，迅速粘在女孩的生魂上。
在黑漆漆的農村鄉路上，這縷幽光特別明顯。
“明塵教給你的？”
“夢到的，稀裡糊塗就會了。”大寶不以為然道，“沒準是上輩子的記憶吧，管它呢，好用就行。”
我咂咂嘴：“你這是要開掛啊！”
我倆跟在女孩身後，穿過了大街小巷，走到荒郊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