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阿姨這時候長舒一口氣，額頭的陰氣漸漸散去，我給她蓋了個毛毯，就來到小廣場。
馮祥的徒弟一個叫小汪一個叫小陸，都是略有點道行的居家道士，經常跟著馮祥山間鄉野地跑著收古董，也會做一些法事。
蹲在地上的男人本名孫力誠，是他們很早收貨時認識的一個老鄉。
祖上曾經是地主豪紳，而且老孫的祖父會審時度勢，受批鬥前把很多古董都埋了起來。
全家雖然受到了迫害，但家裡的寶貝躲過了七十年代的全國運動，老孫也是那時候出生的。
九十年代後，老孫的父親才敢把藏在地窖裡的好東西一點點拿出來變賣。
從小受苦受窮的老孫，知道家裡有這麼多古董，人立馬膨脹起來，直接在家坐吃山空。
當時老孫哪裡懂古董的行情，被很多鄉下收貨的先生連哄帶騙，低價賣出去了一大半的好東西。
後來老孫開始瞭解一些相關知識，也學會了坐地起價，滋潤的活了幾年。
只是近兩年又染上了好賭的習慣，把原本還算富裕的家輸了個底掉。
小陸講完來龍去脈後，老孫抬起滿是溝壑的臉，不滿地叫嚷：“平時你們都收俺的貨，憑啥這次不要俺的貨！”
“那是你的東西嗎？從死人墓裡扒出來的東西，還帶著一股土腥子味，你騙誰呢！我們現在就能打電話舉報你，說你挖墳掘墓！”小汪氣的罵道。
“那就是俺們家的東西！警察來了俺也不怕！”老孫理直氣壯道。
“那你把東西放在我們事務所門口，自己跑了做什麼？白送給我們？”大寶挑了挑眉。
這時，小狼端著包著紅布，貼著符紙的箱子走過來。
我真服了這傢伙，一點都不怕這些陰物！
“小狼，快把箱子放下。”我哭笑不得。
他把箱子放在腳下，抬起頭：“師叔，裡面的東西符紙快要鎮不住了，我怕它跑進去。”
我扭頭問道：“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一個陰沉木的根雕神像，但不是佛道兩教的神像，我從來沒見過，聞氣味是剛從墳裡挖出來的。”小陸皺眉看向我，“邪氣的很，剛才要不是我貼符紙手快，我差點也中招。”
老話說，縱有黃金滿箱，不如烏木一方。
《子不語》中提到陰沉木為開天地之樹，沉沙浪中，過天地翻覆劫數，重出世上，以故再入土中，萬年不壞。其色深綠，紋如織錦。置一片於地，百步以外，蠅蚋不飛。
陰沉木油性大、耐潮、萬年不腐不朽、不怕蟲蛀，而且質地柔膩，用手一掐就有陷痕，過一會兒又恢復如初。
這種木料稀有且不能再生，只有少部分皇帝拿陰沉木做棺槨，屬於“珍寶”的範疇。
這麼貴重的東西他扔在事務所門口，要麼是偷的，不好倒手，要麼是威脅到自身性命了。
“老孫，東西你是怎麼得來的？如果是偷的，我們現在就要報警了。”我瞪著他。
“不是俺偷的！”老孫言辭閃爍，洩了口氣，“是從俺爺爺墳裡拿出來的……”
自己把自己祖墳刨了？
大寶剛要擼起袖子開罵，老孫急忙解釋，說縣裡要重新修路，規劃的主幹道要穿過自家祖墳，需要遷墳。
恰好老孫因為賭博欠了一屁股債，拆遷款可以填了那個大窟窿，而且還能留下幾萬塊錢，所以老孫想到都沒想就答應了。
結果遷墳的時候，從破舊棺材裡發現這個根雕神像，老孫想著既然是隨祖父下葬的東西肯定很值錢，而且時間已久，祖父的棺材都破了，神像還完好無損，老孫覺得是神仙保佑，就拿回了家。
當天晚上，老孫就夢到一個老婦人，她說自己本是孫家的護佑神，孫家的古董都是她幫助老孫祖上攢下來的，只要老孫繼續誠心供養，她還會繼續護佑孫家。
老孫的爺爺死於破四舊時期，臨終前他擔心神像會被毀，於是要求家人讓神像隨葬，等風頭過了，再讓家裡人重新啟棺，將神像請回家。
我越聽越不對勁，不管逝者是道家還是佛家信仰，都沒有神像隨葬的一說。
神像本是誠心供養，哪有說葬就葬，說請回家就請回家的道理，太隨意了。
“結果請回去你家裡就出事了？”大寶看老孫神情慌張，猜到了怎麼回事。
老孫點頭如搗蒜，瞪大眼：“一開始俺還以為是祖上保佑，可以重振老孫家的門楣，就帶回去誠心供養了幾天，結果……俺大女兒突然開始神志不清，這幾天晚上她總是夢遊開門出去，好幾次差點掉進俺們家院子裡的枯井裡。”
“現在俺二女兒也開始有點不正常，再這麼鬧下去，俺們全家老小都要摺進去，大師，這東西俺不敢再留在家裡了……你們看著收了吧。”老孫一副哀憐愁苦的樣子。
我看了大寶一眼：“先看看裡面的東西。”
邪性的東西，我們肯定不敢輕易帶進所裡，在事務所的隔壁，韓微還租了一個小雜貨鋪，專門用來擺放和處理陰物，馮祥放在我家車庫裡的東西都搬了過來，擺在靠牆的貨架上。
雜貨鋪牆上和天花板上都畫滿了辟邪的符文和掛著塗著硃砂的紅線，再加上這裡的人都不是吃素的，一些陰物進來就別想著出去。
盒子裡面是一個高約三十公分，梳著髮髻的老婦人根雕像，婦人站立，單手拄著柺杖，笑的和顏悅色，但用一隻袖子遮住了大半張臉。
整塊木頭黑中發紅，大寶看的兩隻眼睛冒綠光。
他低聲道：“金絲楠木，陰沉木裡的極品，老孫祖上了不得！不管裡面的東西兇不兇，這塊木頭，咱們要定了！”
噗……這是要錢不要命啊。
我手捏符紙，正仔細端詳，根雕裡面噴湧出一股濃稠如墨的黑氣，黑氣眨眼間凝聚成老婦人的頭像，只是表情猙獰，一瞬變化成骷髏頭，朝老孫咬去。
大寶眼明手快，手中的桃木劍在黑氣未逼近老孫時，就劈砍了下去。
頭顱化成縷縷菸絲四處逃竄，撞的門縫窗戶縫上的符紙撲啦啦作響，很多符紙捲起了邊，無火自燃，老孫嚇得一屁股癱坐在地。
“大師，是不是裡面的東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