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高架橋下來，行至第一個路口，有個高高大大穿著黑袍子的陰差站在路口，他把手中的鐮刀橫至胸前，微微向我的車子頷首，我很快駛過去，沒來得及看清他的長相。
這又是冥界的什麼高階官吏啊。
明塵見我好奇，淡淡道：“這是城隍手下的夜遊神，大頭小鬼吞魂不成，附身在生人身上，引起了交通事故，下去看看。”
一個動作有這麼多資訊？果然大佬們交流完全靠眼神和意會……
事發地在一段遠郊的十字路口，臨近西城的墓園，周圍很多做殯葬行業的，一輛紅色長途貨車和一輛白色轎車相撞。
轎車被撞在防護欄上，擠壓嚴重，面目全非，駕駛座椅上的男子不知道有沒有去世，滿身血痕，副駕駛的車門開啟。
大貨車翻倒在地，石料散落了一地，救護車和警車已經到達，拉上警戒線，正在實施搶救和道路疏通。
大貨車司機倒是毫髮無損，正在配合警方做筆錄。
他說的很大聲，一直強調自己沒有疲勞駕駛，說擋風玻璃上突然跳上一個黑乎乎的小孩子，嚇得他強打方向盤才和路邊的轎車相撞。
這司機也挺倒黴的……
一個陰差飄過來垂首道：“府君大人，車裡還有一名女子，被小鬼附身，往離位去了，福德正神已經帶陰兵去搜尋。”
南方是一大片未開發的荒草地，沒有道路，更沒有路燈，黑漆漆一片，車子開不過去，得徒步才行。
“我先去佈陣，別亂跑，等下解決了回家。”明塵皺眉吩咐我。
大頭小鬼的肆無忌憚惹的府君大人面寒如霜。
“好。”我聽話的點點頭。
初冬的夜晚，夜風蕭瑟，站在馬路邊上，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細心地的發現，將外袍脫下，罩在我的身上。
“別，被你的屬下看到你衣冠不整的樣子，影響不好。”我躲了躲，瞥見在旁聽命的小鬼差很識趣地低下頭。
這是明塵的白色常服，帶著他身上特有的清香。
他瞪了我一眼：“冥府的小娘娘凍成鵪鶉，影響更不好……穿上，一件衣服而已。”
我半穿半抱著仙氣飄飄的大氅，吸了吸鼻子，嘟囔道：“對不起啊府君大人，我這個小娘孃的形象還真是給你丟人了。”
一出門就是各種摸爬滾打，永遠一副髒兮兮的樣子。
他別有意味地哼了我一聲，就消失了。
醫護人員已經將轎車裡的男子抬出來，送上了救護車。
——莎莎！
站在我一旁的陰差低聲道：“小娘娘，那裡有個生人。”
我四處凝望，透過防護欄看到滿是枯草的溝渠裡蜷縮著一個黑影。
這裡有警察叔叔又有小鬼差，我自然是不怕，掏出手電和小電棍，走到防護欄處，喊道：“誰躲在那兒！”
雜草紛紛中一抹紅映入眼簾，是今晚那個和我差點撞個滿懷的女子。
明塵說她抱著小鬼，我眉頭皺起，難道大頭小鬼是她養的！
我猜測地喊了一句：“我知道這裡的交通事故是你懷裡的小鬼搞出來的，再不出來我叫警察了！”
“別！你別叫警察……我出來……”
女子頭上戴著大斗笠，五官隱匿在下面，但她顫抖的聲線，讓我覺得莫名的有點熟悉。
女子從防護欄破了的一角鑽上來，身上沾著各種草屑，依然是抱東西的動作，她低聲道：“溫暖，你放過我吧……就當沒看到我……”
啊？她認識我？
等我走近，用手電照到她的臉，我倒抽一口涼氣：“圓圓？！”
可不是牛玲玲那個養小鬼的室友圓圓嗎！
她印堂發黑，比之前還瘦了一大圈，脖子上有很多抓痕，顯然是被小鬼反噬了。
那剛才明塵收走的那隻小鬼是她之前養的那隻，叫什麼阿離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又養了一隻小鬼！你還拿小鬼害人！”我氣急敗壞道。
“我也是被逼無奈，我，我是被那個小鬼纏上的……”圓圓欲哭無淚，從懷裡掏出那個她養小鬼的罐子，面露哀怨，“阿離是不是被你收了，你能把他還給我嗎，沒有阿離，我會被那個大頭小鬼害死的……”
“有阿離幫它做事，它就不會纏著我……求求你把阿離還給我吧……”她痴狂地央求，試圖拉住的我的胳膊。
我舉起小電棍，和她保持距離，呵斥道：“你說話歸說話！離我遠一些，我手裡的電棍可不長眼。”
“小娘娘，此人已經魔怔，陽氣快要被榨乾，小鬼最喜歡纏著這樣的人……”小鬼差在我耳邊提醒，“不如您先套套話。”
我也有這個想法，輕咳了幾聲：“你是怎麼惹上那個大頭小鬼的，如果你所說屬實，我可以幫你收走它。”
“收走也沒有用的……她不會放過我的……”圓圓搖著頭，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從她語無倫次地話語中，我摸清了來龍去脈，當初那個去圓圓出租屋大鬧的女子，是西城當地有名的富二代，原名叫夏楠。
自打她被圓圓養的小鬼咬了一口，陰邪入體後，就一直想報復圓圓，後來她去紅燈區找老巫婆求救，結果那裡被查封。
恰好大頭小鬼害我未遂，沒來得及趕回紅燈區，也就沒被明塵收走，成為了漏網之魚。
那段時間它一直躲在氣場混亂的的地方，不敢輕易冒頭，怕被鬼差抓走。
誤打誤撞碰到了陽氣不足，去求救老巫婆的夏楠。
“我也不知道夏楠用了什麼方法，收服了大頭小鬼，讓它一直纏著我，還讓它取走了我的頭髮和指甲……如果我不按照夏楠的要求滿足大頭小鬼，她就用降頭術讓我生不如死。”圓圓抽泣道。
“阿離根本不是大頭小鬼的對手，它一直讓阿離去害人，它好趁機吞噬魂魄，可它一直沒有得手，今天阿離被抓，它又失了手……它惱羞成怒，就想害死我……”
“剛才我用你之前送給我的符紙，貼在它身上，保住了一命，結果……”
結果大頭小鬼彈在大卡車的擋風玻璃上，引發了車禍……
我扶額問道：“秦老師的丈夫就是在網上聯絡的你，讓你的阿離去害的老人吧。”
圓圓眼神閃爍不置可否， 她激動道：“溫暖，我知道你神通廣大，你好人做到底，幫我把夏楠手裡的頭髮和指甲拿回來吧，我把所有的積蓄都給你，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這時一股強大的氣場從離位爆開，我看到鎖鏈寒芒和夜幕之下撕開了一個暗紅色口子。
大頭小鬼在兩位大佬面前掀不起水花。
幾乎同時，情緒激動的圓圓渾身開始抽搐，她抱在懷裡的玻璃瓶打翻在地，阿離小鬼的憑體和屍油滾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