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謝府君大人賞職賜福。”小婉行禮，笑靨如花，敖玉則微微頷首。
明塵和敖玉的關係很微妙，倆人從來不拘禮節，表面上是上下級關係，但在我看來更像是亦師亦友。
他之前說救敖玉是上界默許的順水人情，可我覺得不那麼簡單。
仙家神祇飄渺瀟灑，懂得冥冥之中的因緣際會，明塵既然願意救敖玉，應該是預見了什麼，只是不能說。
“這本是你的機緣，要謝就謝你身邊之人和小娘娘吧……”明塵清冷地睨了眼小婉，淡淡笑道。
“嘻嘻，我私底下已經謝過您的屬下了。”她偷偷勾了勾敖玉的手指。
哎呦呦，這小動作，我可沒看到。
“不過最應該感謝的還是小娘娘。”小婉湊到我的身側，笑著摸了摸我的肚子，“小神子快出來哦，冥界等著添新人吶，嘿嘿，大家都在猜你什麼時候生產呢。”
我哭笑不得：“你們好無聊啊。”
小婉聳聳肩膀，撇嘴道：“冥界本來就很無聊，每天面對的就是那些行屍走肉一般的陰魂，好沒意思，不過現在有了八卦的話題啦……”
她眼睛一亮，低聲對我壞笑道：“小暖暖，你是頭一個八卦人物，嘻嘻……誰讓府君大人總是為了你，做出驚神之舉。”
我無語地扶額，轉念一想，反駁道：“用不了多久，你會代替我成為下一個八卦物件。”
今天這一出，估計小婉和敖玉要上冥界的新聞頭條了。
小婉嬌羞地低下頭，偷偷瞥向敖玉。
明塵負手和敖玉，小磋站在靠前位置，不知道在低語什麼，恰好敖玉側頭，對上了小婉的視線。
那個愛憐的眼神和寵溺的笑哦，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不能笑！
手腕突然被握住，明塵把我拉到身側，淡淡道：“來了。”
大尊神要來了嗎？
我在心裡趕緊默默唸起寶誥：
至心皈命禮。
青靈洞陽，北都宮中。部四十二曹，偕九千萬眾。主管三界十方九地，掌握五嶽八極四維。吐納陰陽，核男女善惡青黑之籍。慈育天地，考眾生錄籍禍福之名。法源浩大而能離九幽，浩劫垂光而能消萬罪……七炁至真，洞靈清虛大帝，青靈帝君，頒恩赦罪天尊。
此時還有無數的小蓮花向天上飄去，仙樂空靈悠揚，傳遍了冥界的各個角落，一派祥瑞之氣，讓人忍不住心生肅穆。
空中紅光浮現，雲朵中像是有千軍萬馬，但我看不到尊神的影子，只覺得有人在攪動雲層，幻化成了各種奇珍異獸和法相的形狀。
難道是我修為不夠，無法看到尊神的真容？
明塵淡淡地抬頭仰望，我能感覺出他多了幾分不可言喻的莊嚴。
突然上空暴射出了耀眼的光芒，刺的我短暫失明，光芒維持了有五六秒，慢慢暗淡下去，隨後有晶瑩剔透的冰晶雪粒飄落下來。
一個慈祥溫潤又威嚴的老者聲音從天而降：“小府君，今日超度法事，你倒替本君省去了不少事，呵呵呵呵……難得你體貼我這老頭一次，真是難得罕見啊……”
明塵微微欠身：“上帝垂光，曲赦無停，開恩濟世、救苦拔罪此乃我分內之事，天尊說笑了。”
“呵呵呵呵……馬上要當父親了，果然不同，小府君竟也會如此客氣，吼吼吼……本君快要不認識嘍。”
咳咳，也就這種級別的大尊神敢公開調侃明塵，還讓他一點脾氣沒有。
“既然這樣，本君賜你一場福德雪，除罪簿滅惡根，削死名上生籍，已去提，未去提，已提至，未提至，已結證，未結證，已發覺，未發覺，逢赦除之。”老者的聲音中帶著無比的慈悲。
明塵淡淡一笑：“那就有勞天尊了。”
老者話音剛落，雲層緩緩流動，方才只是點點晶瑩，現在竟呈朵朵片狀雪花，落在黑色的山脈上，黃泉畔、和冥界的各個角落。
銀裝素裹，相得益彰。
我完全忽略了人間現在的季節是夏末……
“本君的任務完成，吼吼吼……去找太上老君那老頭下棋喝茶嘍~~~”老者和仙樂的聲音越來越遠。
只剩下漫天大雪撲簌簌的聲音和山下神神鬼鬼興奮的叫喊。
仙家尊神果然來去如風……
“哇，今天真是好日子，不僅有煙花看，還有雪啊！”小婉興奮地向亭外伸出手。
我受到蠱惑也伸手接過雪花，有熒光閃過，我還未看清就融化在指腹。
“上面好像有字……”我驚訝道，又伸手接過一片。
還未看清，又融化了，不過這次我確定雪花上真的有字！
“是那老頭的赦罪咒，你手上有體溫。”說罷，明塵接過一片，拿起我的手渡過來，雪花變大，旋轉在掌心之上。
大尊神的法力果然無邊，竟然能在雪花上打上那麼冗長的咒文！
“小暖暖，府君大人，我和敖玉想……”小婉不好意思地指了指漫天大雪，躍躍欲試道，“沐浴福德雪可以消災解難，嘿嘿……”
“去吧。”明塵輕抬下巴。
敖玉頷首告退，很自然地背起小婉，向亭子外一躍身就化成了青龍，扶搖直上。
小婉坐在龍頭之上，興奮地指揮著敖玉飛來飛去，這畫面看了真讓人感動。
“走吧，小娘娘。”明塵側頭握住我的手腕，打斷我的思緒。
我抬頭問道：“去哪兒？”
“去看看老閻王還有佛母。”
雄駿飄逸的飛馬腳踏祥雲，從一道光暈中出現，它們停在半山亭外面。
我和小蹉坐在馬車後面，明塵手握韁繩站立在前，我們迎著寒風和片片晶瑩，朝剛才打鬥的山峰飛去。
一位垂垂老矣，面板鬆弛，滿頭白色長髮的老人盤坐在雪地中，他雙手無力地垂在膝蓋上，頭深深埋在胸口，全身覆蓋了一層薄雪。
缽盂和雲雷鏡遺落在雪地中，被小蹉拾起。
“阿彌陀佛，施主你已修為散盡，既然沒有死於缽盂之下，說明菩薩願意留你一條性命，地官大帝福德雪也為你洗盡功過罪業，施主既想證得菩提，可否願意隨小僧一同前往業海?”小蹉雙手合十，諄諄教誨道。
老閻王佈滿老人斑的手微動，低著頭顫顫巍巍道：“老，老夫……無顏……愧矣愧矣……”
“紅塵十丈，卻困芸芸眾生，仁心雖小，也容我佛慈悲，施主若全然放下，佛海無涯，回頭是岸。”小蹉將一隻手放在老閻王的頭頂，他緩緩抬起蒼老，佈滿淚痕的臉。
他顫抖著扭頭看向明塵，沙啞道：“府君大人……也願意放過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