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從未想過誅滅你,論資質，我應該稱呼你一聲前輩，你雖與莊慕白有牽扯，倒賣壽數，偷開業海法門令陰魂投胎，但並未濫殺無辜，更何況你為冥界效力數千年。”
“此時功過相抵，步入輪迴還是隨小和尚去業海重新修煉，本尊都答應你。”明塵垂眸淡淡道。
“哈哈哈哈哈……”老閻王突然發笑，只是這笑聲拖到了尾部，又如同哭泣一般，悲涼的令人忍不住長嘆。
步入邪道之人，都是抱著賭徒心態，要麼孤注一擲，博個大的，要麼身死道消。
老閻王的結局已經很好了，最起碼尊神們沒讓他魂飛魄散。
我扭頭看向別處，黎風撐著一把油紙傘矗立在不遠處。
她來幹什麼？
我雙手握著石頭牌小暖爐，迎著風雪走過去。
佛母在老閻王被壓在缽盂下面時就收了法相，回到蔣老太太身體裡。
此時，黎風正站在蔣老太太身側，她的腳下有一塊已經破成好幾塊的鏡子。
那是我和明塵在危樓老張家中收走的那塊，鏡子裡的空間是老閻王蔣老賊一干人曾經的藏身之處，有多個法陣出口，這個鏡子就是一個。
裡面關押的鬼市中的女差使們和老張的妻子王淑芬已經被超度，步入輪迴。
鏡子已碎，是不是代表裡面的空間已經沒用了？
“她為什麼沒有送走？”我看著雪地裡奄奄一息的蔣老太太，對黎風問道。
黎風撐著傘，陰陽怪氣地懟了我一句：“我怎麼知道，她非凡人，豈是我等普通陰差就能超度的？該由你這個小娘孃親自度化才是。”
我一口血卡在嗓子眼，看來在峽谷裡，我說的那麼多話還是沒能把她罵醒！
“你上千年的修為都無法度化她，該反思一下，這麼多年修了何種道！”我瞥了她一眼，“別是佔著鬼市那麼大的地方，天天什麼都不做，光欺負修為不如你的神神鬼鬼，覬覦不屬於自己的尊神吧。”
“你！”黎風瞪著我，冷笑一聲，“我真是小瞧你了，你竟如此尖牙利嘴！”
我直接對她齜牙：“彼此彼此，我也小瞧你了，沒想到你竟然如此頑固不化，上次我那麼說你，你還不幡然醒悟，可見你的覺悟也沒有高到哪裡去！我真的應該和府君大人好好說說，給你換塊修煉之地，省得你佔那麼大一塊地方，樂不思蜀，不知好歹！”
黎風氣的咬牙切齒，正要反駁，蔣老太太瘋狂咳嗽，嘔出一大口血。
我現在彎不下腰，毫不客氣地命令黎風：“把她扶坐起來，地上涼，她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她早就該魂歸冥府，一具沒有意義的軀殼罷了。 ”她不為所動，冷冷說道。
我沒指望能使喚動黎風，只是故意嗆她，看她不服我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心裡真的挺爽的。
我正要去扶蔣老太太，身後一隻手拉住我的胳膊，另一隻手擎住我的後腰。
一回頭，我的額頭正好碰到了明塵的下巴。
“怎麼回事？”他將我拉到身側，睨了一眼黎風，淡淡道。
“回稟府君大人，這婦人體內的佛母有事相求，所以屬下沒把她送走……”黎風壓抑著情緒，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
我心裡暗暗翻了個大白眼，揉著肚子，沒忍住的哼了一聲。
明塵注意到我的動作，低頭問道：“肚子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指了指蔣老太太：“快點問吧，這裡好冷，讓她少受點罪。”
明塵指尖化出一縷氤氳的白光，籠罩在蔣老太太身體中，不一會兒，佛母的真身呈半透明狀在我們眼前顯現，只是普通人體大小。
“大士，有何事相求？”明塵單手負於後腰，淡淡道。
佛母並未開口，但我腦子裡傳來她悶悶笑聲：“尊神客氣了。”
她真的好美，膚如凝脂，端莊威儀……同樣是大美女，黎風的境界怎麼就差這麼多！
“無妨，雖不同道，但您在佛家的地位，本尊叫您一聲大士不為過。”
佛母眼眸輕垂：“我在佛家信仰中可以轉世，以普度眾生為任，可末法時代，信仰凋敝，並非我一己能改變，況且密宗被很多邪師利用，修成正果的寥寥無幾。”
“我想求尊神能將我的法力完全封印，下一世我只想做個普通人。”
明塵蹙眉：“大士為何不跳脫輪迴，去往須彌山，等待下一個機緣？”
“呵呵呵……若有機緣，我的法力自會開啟，何需在那須彌山上等待？”
明塵沉吟片刻，點點頭：“本尊答應你。”
有的人千方百計的想要掌握自己掌握不了的東西和力量，不惜走上邪路；有的人只想藏拙守心，心甘情願地做一個平凡之人，而有的人……
我淡淡看了眼黎風——有的人則一直固執己見，一廂情願的堅守，真不知道說她精還是傻……
一朵九色蓮花緩緩升空，希望佛母的下一世能過的好吧。
蓮花還未完全歸隱雲層中，我看到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恐怖夜叉形象飄於虛空，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
“無毒？！”我不可思議道。
“正是弟子。”巨大法相稽首道。
他還是青目獠牙的形象，一頭紅髮，心臟不好的真的會被嚇個半死。
“你，你你你怎麼來了?”
業海不守了嗎？佛道不同場不怕損耗修為嗎？
明塵耐心地為我解釋：“這是他的法身幻像，並非真神。”
原來如此，我真是沒見識……
“弟子來接引摩蹉和閻羅。”無毒雙手合十，微微俯身，恭敬道。
老閻王的魂魄被小蹉收於缽盂中，此時他可憐巴巴地撅著嘴看向我。
這傢伙真的有點不想回去。
“能等我生完孩子再讓他回去嗎？”我走到小蹉身側，試著為他求情。
“施主，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摩蹉此番已經圓滿，菩薩正等待他歸位。”
得，無毒直接把大招祭出來了，我想留也留不住。
我拍了拍小蹉的肩膀，嘆了口氣，安慰道：“你去吧，等我生了孩子去業海看你，哎，不對，你功德圓滿，還會在業海嗎？”
小蹉搖搖頭：“小僧要前往地藏菩薩的翠雲宮。”
我撓撓頭，這真的成了永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