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爺子的心情很不平靜。
儘管他面上毫無表情，可是緊握的雙手，充分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徐老太太坐在徐老爺子的身邊，作為枕邊人，她是最瞭解徐老爺子的人，看出當家男人的緊張，她只是輕輕拍了拍徐老爺子的握緊拳頭的手背，投送過去一個寬慰的眼神。
多年的夫妻，很多時候，很多事情，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讓對方明白自己的心思。
徐老太太的意識很簡單，那就是不論什麼事情，她都在。
徐老爺子勉強笑了笑。
算起來，這是他跟他這小舅舅的第三次見面，但若真的論起來，這是兩人第一次的正式見面。
之前的見面，第一次是在他拒不奉詔的時候，他這小舅舅被人用軟搭子抬了去，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語後，一副失落的樣子被抬走。
第二次則是在不久前，就在他家的飯館裡，他大概，應該，或許可能把他這小舅舅給氣到了不行吧。
徐老爺子猜到自己的那番話能把人氣到，卻沒有想到，趙秉炤聽了他的那番話，會吐血。
不過，即便是知道，徐老爺子估計也是會照樣那麼做。
他對趙家人的觀感，一直都沒好過。
即便是他這小舅舅這次拿出了不知多少金銀賑濟災民，徐老爺子依舊是不待見他，不待見趙家人。
……
終於，房門被推開。
趙秉炤在前，趙瑞在後，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房內。
“這就是我那小外孫女吧？”
進門的趙秉炤沒搭理徐老爺子這大外甥，而是笑眯眯地望向被徐老太太抱著的福寶。
徐老太太起身，先給趙秉炤行了禮，道了一聲“小舅舅”，然後將福寶遞到徐老爺子的手上。
徐老爺子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抱著福寶到了趙秉炤的跟前。
福寶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這個小舅公。
長得挺好看，年輕的時候，應該是個美男子。
笑容也很慈祥，看著不像是什麼壞人。
不過，壞人的臉上從來都不會寫著壞人兩個字。
“這眼睛，可真像啊！”
趙秉炤望著福寶，眼神有些迷離。
因為，福寶的這一雙眼睛，跟她那早逝的祖母是真的像，都是極為漂亮的丹鳳眼。這一點，跟徐老爺子和徐老太太都不像。
事實上，趙家人，基本都有一雙丹鳳眼。
如趙秉炤，也是如此。
福寶聽了趙秉炤的評價，果斷飛過去一個白眼。她是丹鳳眼，趙秉炤也是丹鳳眼，聽他爹說，她祖母也是丹鳳眼。
都是丹鳳眼，自然是很像。
這個小舅公，怕不是腦袋有些問題？
福寶如是想著，看對方的眼神也就多了些憐憫。
事實上，對於自家老爹跟趙家的恩怨，福寶已經多少能推斷出來了。
說起這事兒，福寶作為一個旁觀者來看，總覺得他老爹是在遷怒。
整件事情裡，最招人恨的在她看來，就倆人。
第一是徐府的那個老太君，第二則是她那從未謀面的祖父。
一個是封建老家長，蠻不講理的老婦女。
另一個則是自我為中心的渣男。
至於祖母的孃家人，其實是挺冤枉的。
當然，福寶並不覺得趙家也是全然無辜的。只是，祖母的老父親是個大局為重的封建大家長。
他考慮問題不是從兒女私情來的，而是從一個家族的興衰存亡。
這有錯嗎？
從他的角度，他沒錯。
可若是從人性，從感情上來講，一個父親，在自家女兒最需要庇護的時候，他沒有出面，甚至在某種程度做了幫兇。
於整個趙家而言，他做的很多。
可是對他的子女來講，他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但從心而論，福寶覺得祖母的父親，那位趙家的老爺子，肯定也是心痛如絞。
從小嬌寵著長大的閨女，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美好的生命一點點走向盡頭，可他這個做父親的，什麼都不能做。
那種心痛，絕對是撕心裂肺。
“小丫頭皺什麼眉頭呢？”
“可不能跟你祖母學，以後啊，眼睛一定要擦亮了！”
“富貴侯若是沒什麼說的，那就別說了！”
一聽趙秉炤說起自家孃親，徐老爺子頓時變了臉色，也不再讓趙秉炤看福寶，轉身就把福寶送回了媳婦兒的手上。
“徐懷義！”
“我大姐就是教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被徐老爺子懟了的趙秉炤，直接惱羞成怒，果斷拿出了長輩的架勢，準備對徐老爺子進行一番深刻的教導。
可惜，徐老爺子根本不拽他。
“富貴侯說笑了！”
徐老爺子淡淡開口，“在下母親早逝，父親失蹤，於這世上並無長輩。”
“不錯嘛，脾氣挺大！”
趙秉炤笑了笑，轉身走向旁邊的座位，徑直落座。
然後，他望向徐老爺子，淡淡開口，道：“孝義郎，本侯長姐曾留下些東西，言明是要交給她孫女的。”
“唉，可惜啊，本侯長姐好像沒有孫女啊！”
“趙秉炤！”
徐老爺子直接炸了，瞪眼看向趙二老爺。
“怎麼？孝義郎有什麼話要說嗎？”
趙二老爺穩坐太師椅，目光挑釁地望著徐老爺子。
徐老爺子深吸一口氣，緩緩撥出，忍得很辛苦。
福寶被自家親孃抱在懷裡，雖然看不到自家老爹跟她那小舅公的表情，但也猜得出來現在這情景。
不過，福寶知道，自家老爹在這一場鬥法中，明顯是要輸的。
至於為什麼會輸？
因為他心有執念。
在她老爹的心裡，她祖母位置很重。
而她這小舅公，明顯是捏住了自家老爹的七寸。
果然，片刻之後，福寶聽到了意料中的話語。
“徐懷義見過小舅舅！”
“哈哈，這才對嘛！”
趙秉炤忍不住發出了十分前邊的笑聲，“小時候的你，可是很乖的，不像現在，越長大越難看，還特麼的一點都不乖！”
福寶在親孃的懷裡縮著，差點兒就笑場了。
她爹醜麼？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只是，福寶猜測，她爹應該是長得很像他祖父，或者是很像徐家人。
在她這小舅公的眼裡，這就是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