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他們的愛,遠大於對他們的恨,為什麼?”

少女眼中逐漸暈出絲絲笑意,與此同時,纏繞在她四肢上的荊棘藤也刺的愈發深了。

“或許是因為,他們曾真心賦予我的東西,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吧。”

她闔上眼眸,笑的溫柔,帶著堅定的聲音傳入白菌耳中。

“就像我一直以為我沒有獲得的愛,其實從最開始就已經擁有了。”

白菌的手穿過她流動的髮絲,“可你所擁有的,跟你失去的,遠無法相比。”

“或許?我記不清了。”

“說實話,我的記性是越來越差了,有很多事都記得很模糊。”

“我只記得,洛琳為了爭取時間掩護我離開,被人從城牆上推了下來,在我面前,摔的四分五裂。她的血濺在我的臉上,可我還沒有來得及好好看清她最後一眼,我還記得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公主殿下快走’,她才十四歲,比我還小,她還沒有成年。”

“這是我記得的。”

“我還記得,在我摔斷腿,再也跑不動的時候。有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分明帶不動我,卻硬是找了一張草蓆,讓我躺上去,拖著草蓆將我帶到了鎮上。我當時又渴又累,昏了過去,我不知道他到底拖著我走了多久,可他的手腳都磨破了……”

“這樣的事有很多,我都記得。”少女緩緩敘述,“或許有些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可我記得他們的樣子。”

“我永遠不會忘記。”

“可是菲琳娜不記得。”白菌好心提醒道:“她只記得,你那忠心的女僕被成功蠱惑背叛了你,將你釘在教堂的十字架上放血。”

“娶了你的王子沒有善待你,很快就喜新厭舊廢了你另娶他人,你被關在閣樓裡無人問津,被下咒,被凌虐,最後變得不人不鬼,狼狽又悽慘的死去。”

“本該擁護你的子民背棄你,轉對你憑空乍現的‘哥哥’俯首稱臣,將你扣上妖女的帽子,把你活活燒死在獻祭臺上。”

……

那無數支離破碎的畫面,白菌甚至不需要細看,只沿途掃過零星幾段,就能推出這些世界的大概。

可這一點也不妨礙他能靠推出的這些進行簡述,完全概括,直擊重點。

“這些,你真的都不記得了嗎?愛洛。”

兩串晶瑩的氣泡從湖底浮上水面,“啪”的破碎,在湖面蕩起一層層漣漪。

“不記得了。”愛洛笑著回應,湛藍的眼眸中水光瀲灩,“早就不記得了。”

白菌幾乎是有些想笑,當然,他也真的笑了出來,“愛洛,這是你的精神世界。”

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欺騙別人,是比欺騙自己更為愚蠢的事情。

雖然在絕大多數時候,遺忘遠比銘記要來的幸福的多,可那是在真正做到以遺忘為前提的條件下才會擁有。

如果沒有忘記,卻自欺欺人的說自己忘了,那真的是相當的可憐,且可悲。

“您覺得,我在欺騙自己,很可憐嗎?”

愛洛抬眼凝望著他,忽地伸手握住了白菌的手指。

“不覺得,我向來沒什麼憐憫心用來可憐別人。”白菌笑道:“與其可憐他人,不如可憐可憐自己,老弱病殘都佔三個了還不能休息。”

“像您這樣的人,一點也不值得我可憐,更不值得我去同情。”

【!!!woc,欺詐師你沒有心!】

【今天的眼淚都是為愛洛留下的,就衝白菌這些話,我要討厭他半天……不,一天!我要討厭他整整一天!】

【他是怎麼心安理得的說出這種話的?愛洛對他那麼好,太過分了吧!】

【習以為常的我並不覺得有什麼,粉白菌你就要隨時接受他沒有心的事實,溫柔什麼的假象看看就好了。】

【脫粉了,脫粉了。本來確實是衝著白菌陰險狡詐惡劣的明目張膽才粉上的,但他這行為也太喪良心了吧?感覺這樣的人真的很可怕哎,順手再送上一個舉報。】

【不可憐愛洛很奇怪嗎?我也不可憐她啊,強大又堅韌的公主殿下為什麼會需要別人的可憐?】

“雖然聽起來似乎有些不近人情,但我很高興,您沒有同情可憐我。”

愛洛:“我不覺得我需要這些,那會顯得我相當軟弱可欺,我不想做軟弱的、需要別人同情的公主。我想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保護我所在乎的人才行。”

“軟弱可欺……”

白菌重複了下這個詞,覺得頗有意思,“我不覺得能承載210個世界記憶,還沒有被擊垮的愛洛公主,會是軟弱可欺,需要別人同情的。”

“按理來說,菲琳娜一個剛剛誕生的Boss,不應該會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這就像初生的嬰兒力能扛鼎一樣不可思議。”

白菌低頭掃視過愛洛牽住他的手,“可她偏偏強大的不可思議,甚至能操縱著這個世界毀滅。那我就不得不思考,她為什麼能這麼強大,能在剛誕生的第一個世界裡,就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Boss的力量來源,是主角每一個重啟世界下累積的惡念,這些惡念包括:仇恨、殺戮、痛苦、慾望……以及一部分抨擊童話的惡意。”

“換句話說,她的力量來源,大部分都來自於你。”

“軟弱可欺這個詞用來形容您的話……”白菌略停頓了下,眼中浮現出一絲嘲弄,似是覺得有些好笑,“菲琳娜恐怕是要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吧。”

“您說是嗎?公主殿下。”

愛洛無聲嘆息,“可我真的很弱啊。”

荊棘環過她的手臂,順著相連的手指爬過,逐漸纏繞在白菌身上。

“如果我真有菲琳娜那麼強大的話,就不會是現在這種被動的境遇了。”

“這就是您讓我進入精神空間的原因?”

這是白菌第二次Get到愛洛同款,每一次的體驗都奇差無比。

他面無表情,聲線平和,“為了您的處境不太被動,所以我就得被動起來,是這樣的嗎?”

精神空間裡的主動權永遠掌握在空間的主人手裡。

如果愛洛想要鎖死白菌不讓他出去,或者想跟他同歸於盡,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愛洛的語氣有些抱歉,“雖然我有我的理由,但未經允許,冒昧地利用您確實是我的不對,我向您道歉,對不起。”

可繼這段抱歉的對話過後,愛洛又是話鋒一轉。

“可是我沒有選擇。”愛洛道:“我已經沒有失敗的機會了。”

“如果重來一次,我也還是會這麼做,或許手段會更加蠻橫無理一些。”

白菌對此倒不意外。

畢竟面前的愛洛,可不是剛滿15歲,不諳世事、天真爛漫的小公主——而是一個幾乎一無所有,卻必須要力挽狂瀾的賭徒。

這位賭徒已經喪失了輸的權利,她只能孤注一擲,不計一切的贏。

只有一點,“您又怎麼確定,我一定會捏碎那個空間容器進來呢?”

“萬一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又或者我知道,但我不碰,隨手丟掉。這用來挾持我的籌碼不就沒了嗎?”

白菌可不覺得他在愛洛面前會有什麼好印象,尤其是那剛滿15歲的可憐小公主,不留下心理陰影就不錯了。

至於眼前的愛洛公主,當然更不可能跟15歲的小公主那樣好哄騙。

那麼是什麼能讓她覺得,這漏洞百出,毫無邏輯關聯的挾迫計劃能夠成功呢?

愛洛眨動著眼睛,目光格外真誠,“我說過的,我願意相信,您是個好人。”

“好人”白菌略一思索後道:“那如果我不是好人呢?”

愛洛保持著真誠的目光,“好人會得神明庇佑上天堂,壞人的話……那就只能下地獄了。”

翻譯過來的話就是:成為好人能活,壞人的話就去死。

看起來這位公主殿下不止做了一手措施,如果白菌不選擇捏碎精神容器進入精神空間的話,那麼等待他的可能就是愛洛口中“更為蠻橫無理”的手段了。

白菌對愛洛此舉頗為欣賞,如果不是手被縛著不太方便的話,他甚至想鼓個掌。

比起菲琳娜笑裡藏刀,十句話裡八句假,兩句背後下刀子的說話方式來說,白菌還是很喜歡愛洛這種溫溫柔柔,但把一切刀子都擺在明面前的話。

至少人和話都是溫柔的,百分之八九十都是實話,只是針對性很強,刀刀致命。

“既然這麼坦誠的話,那就不耽誤彼此的時間了,直接談合作吧。”

愛洛失笑,“我以為,您應該會迂迴一些。”

“通常情況下,我確實會再迂迴的繞下圈子,至少不會合作的這麼輕易,顯得像在被帶著走。”白菌活動了下手指,“可畢竟我多少有些對不起剛過完生日的小姑娘,補給她個生日禮物也沒什麼。”

“而且,家裡有人做飯在等著呢,早點談完早點結束不好嗎?飯菜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原來是這樣嗎?”愛洛眼中飛快閃過了一絲什麼,輕聲猜測道:“是格蘭迪先生吧。”

“很抱歉耽誤了你們的時間,如果可以的話,希望您回去後幫我向祂道一聲謝。”

“另外,不論菲琳娜向您訴說了什麼,都請不要相信她。她非常非常討厭您這樣的外來者,任何她討厭或者沒有價值的東西,都會變成玫瑰的養料。”

“她的玫瑰,是永不會死去的。”

……

在簡單談完合作,被愛洛送出精神世界後,白菌坐在床邊緩了一陣才將腦子裡的眩暈感止住。

畢竟是在中心湖裡泡了那麼久,雖說作為精神空間裡的虛擬態,中心湖並不會像真實的湖泊那樣,讓人溺死在湖水中窒息,只是模擬出了一個水中的大概感覺,呼吸與在陸地上完全沒有區別。

可泡久了到底還是有些影響。

比如說那些水裡的失重感,以及無法避免的低壓。

這就導致了從精神空間回到自己原有的身體時,會不可抑制的產生眩暈,且不輕。

直到眩暈感徹底消失,白菌才恍惚喃喃道:“這年頭的好人真不好做啊。”

轉而唏噓,“幸虧我不是。”

言語間毫無愧疚。

【系統提示:尊敬的欺詐師白菌您好,檢測到存在可跳轉時間點,是否自動跳轉不重要劇情?】

“咚咚——”

沉悶的敲門聲傳過,菲爾迦平靜的聲音自門外響起,“飯菜做好了,需要給你端過來嗎?”

“不需要,在一樓餐廳就好,我一會下去。”

除特殊情況外,白菌沒有在臥房裡吃飯的習慣。

【系統提示:尊敬的欺詐師白菌您好,已成功取消當前自動跳轉。如有需要,可手動調節時間點跳轉劇情,調節許可權已轉入您的系統,請注意查收。】

白菌本來沒對飯菜抱有什麼期望的。

畢竟他的本意只是不想讓菲爾迦過得太清閒,想給他找點茬兒,看他雜七雜八的忙活起來。

他不順心了,白菌就高興了。

至於做什麼,做的好不好,根本就無所謂。

反正也就沒抱過期望。

以至於他下樓看見餐廳裡精緻擺著的五菜一湯時,不由得挑起一側的眉,“還挺豐盛。”

五菜一湯分別是:清炒百合、清蒸鱸魚、燻煙肉、胡蘿蔔炒肉、捲心菜沙拉和火腿燉烏雞湯。

有葷有素,色香味俱全。

在這一會兒功夫裡能準備出這麼多菜,是相當不容易的。

白菌的視線從飯菜移向了菲爾迦,一眼掃過後,目光落在祂因為準備飯菜而無意間弄髒的白袍上,面部表情逐漸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愉悅,眉眼帶笑。

他上前拍了拍菲爾迦的肩,語調輕快道:“辛苦了,繼續加油,爭取晚飯更豐盛一點。”

菲爾迦緩緩看向白菌搭在他肩上的手,忽的朝他微笑,“不好奇主食是什麼嗎?”

白菌隨口道:“只要不是麵包,管他是什麼呢。”

菲爾迦於是朝他露出了個頗為憐憫的表情,“是麵包。”

白菌:“……”

菲爾迦:“聽起來這個訊息似乎不太好,那就說個好訊息吧。”

白菌:“好訊息是,還有別的主食可以選擇?”

菲爾迦繼續傳來噩耗:“好訊息是,雖然是麵包,但是是白麵包,不是黑麵包。”

“怎麼樣,算是好訊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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