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煙是在第五天中午醒的。

她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熟悉的人們擔憂的神情。

“少家主您醒了?!”

“醫生馬上過來,您稍等片刻。”

“您足足昏睡了五天啊!您不知道我們有多擔心您。”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等會兒一定讓醫生給您做個全方位的檢查。”

祁煙才剛醒,大腦一片迷濛,昏昏沉沉的視線在他們臉上逡巡一圈,沒找到想看到的人,又疲憊地閉了回去。

“少家主!”

吵吵鬧鬧的關心接踵而至。

她被從檢查室推出來,才算徹底清醒,沒什麼力氣地靠在輪椅上,她的身體還不便行動。

祁煙捋清楚現在的情況。

昏睡的幾天她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也給了她時間消化當時腦袋撞樹一下子全湧出來的零碎記憶。

她想著失憶期間發生的樁樁件件。

真是發生了好多事。

有人掉了好多淚……

祁煙偏眸望著窗外多年未見的搖曳樹影,開口說了醒來後的第一句話:

“沈饒在哪?”

……

“先生,您怎麼突然要走了?”

走廊,袁圓追在沈饒後面,“少家主醒了,您不去見見她嗎?”

“呵,她不是挺好嗎?”沈饒冷笑,“有你們,她哪裡用得上我?”

“這不一樣啊,您守了這麼多天,怎麼這突然就要走了?”袁圓真是猜不透他,“連見一面都不肯?”

沈饒沒有接話,大步往外走。

家主給他安排的直升機就等在北府邸的停機坪上。

他沒拿行李,只穿了來時的那身正式衣服,畢竟,除此之外那些都是祁家的東西,他沒有拿的必要。

“您就這麼生氣嗎?其實一切是可以解釋的……”

袁圓想攔他,奈何有家主的命令,只能追著勸。

“閉嘴,滾去找你少家主。”沈饒嫌她煩。

袁圓:“……”

她還想再開口,沈饒已經走到門口。

這是鐵了心要走啊!

就在她想回去請示時,清越微啞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沈饒。”

沈饒的步子一頓,不過只有幾秒。

“你要走嗎?”那聲音又道。

他頭也不回地‘嗯’了一聲。

“不跟我道個別嗎?”

“……”

倏地,沈饒實在忍不住回頭,見頭裹紗布的溫柔女人坐在輪椅上,正輕笑著看他,好像真是誠心送別。

他垂在兩側的手攥緊,指尖快要掐進肉裡。

他要走了。

這女人還能這麼淡然,還笑。

果然。

她愛個屁!

“好啊,道別。”

他也扯起唇來笑,擺擺手說:“再見,祁大小姐。”

以為誰不會笑似的?

道別後,他猛地轉身往外走,只是步子更沉更快了,凌厲分明的下顎線繃緊,眸底無比陰沉,像捲起暗潮的深海。

狗女人。

祁煙坐在輪椅上,沉默地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唇角的弧度慢慢拉平。

“少家主……”袁圓一臉擔憂,“就真的讓沈先生走嗎?”

祁煙的聲音很淡:“他想走,我沒有攔著他的道理。”

“您是認真的嗎?”

“……”

祁煙沉默。

這時外面似乎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她聞聲望去,握緊了輪椅扶手,突然喚:“袁圓。”

“在。”

“把他,把他帶回來……”

袁圓眼睛一亮,瞧見他們始終淡漠的少家主終於浮現一點焦急,忙道:“是!”

沈饒已經坐上直升機了,隨著螺旋槳轉動,直升機慢慢起飛。

他用眼尾掃過這片府邸,薄唇抿成一條冰冷的直線。

他心裡煩悶不想再看,剛收回視線,直升機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繩梯晃動。

幾秒後,一臉諂媚的袁圓爬上來劫持駕駛員:“先生,別鬧脾氣了,少家主讓我把您請回去呢。”

沈饒:“……?”

毫無疑問,沈饒被袁圓連拖帶拽地揪了回去。

“你們好好聊哦~”

‘嘭’的一聲,房門被關上,好像還有上鎖的聲音傳來。

他沉著臉站在房間裡,冷冷問坐在輪椅上的女人:“祁煙,你到底想幹什麼?”

不是都告別了嗎?

祁煙扣著雙手,長睫低垂著,輕聲問:“想問問你,為什麼要走?”

“為什麼?”沈饒沒有好臉色,“為什麼你自已心裡沒數嗎?”

“……”

祁煙挪著輪椅艱難地靠近他,沈饒冷漠地看著,步子好像要往前傾,又被他硬生生按捺回去。

纖白的手指小心翼翼拉住他的衣角,清透的眸子裡全是他,軟軟地說:“別生氣了好不好?我知道錯了,沈饒,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沈饒不看她,冷聲說:“讓直升機回來,我今天要走。”

很少有沈饒不看她的時候,祁煙有些慌亂,她伸手想要抱住他的腰:“沈饒……”

沈饒扒開她的手,陰沉著臉警告:“別碰我。”

祁煙落空的手停在半空,看他目光有些呆滯,似乎很不能理解一般。

沈饒全看在眼裡,哂笑道:“祁煙,你是不是以為我會一直原諒你?是不是以為我就非你不可了?”

他一字一句說:“我沒那麼賤,你也知道,我不是非你不可。”

“……”

祁煙心一下子空了,她眼角微微泛酸,想去拉他的手,沈饒躲了兩次,最後還是被她拉住了。

“說了別碰我——”

他剛想甩開就撞上她溼潤的眸子,動作連同他的心跳皆是一頓。

“你可以生氣,可以罵我,打我,但是……別離開我好嗎?”

她放下自已的傲骨,淌著淚親吻他乾燥的手心,哽聲說,“我很想你。”

五天的夢,他們也有五天沒見了。

祁煙好像要融化了。

記憶得到融合的她,比以往任何一刻都要清楚自已的感情。

她一刻也等不了:“我喜歡你,沈饒,我愛你,沈饒。”

“……求求你,”她哭了,滾燙的淚溢滿手心,哀求他,“不要離開我。”

瘋了。

真是要瘋了。

看著她淚,她的懇求,沈饒的手在細微的抖動,他眼尾泛起興奮的紅暈,呼吸粗重起來。

沈饒知道自已很沒出息。

這人不過一兩句話,不過哭一哭,他就要繳械投降,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可儘管如此,沈饒的理智還沒丟,眼底仍是一片冰冷寒霜,心裡積攢的怨氣沒消,嗓音摻著冰碴子:

“既然那麼愛我,就爬起來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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