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說是一條“道”，可實際上，這所謂的無窮道只是一處青石板圍成的幾尺小潭，雖說深不見底，卻並不讓人覺得害怕。
那位對她下跪的父親今天也來了，他聽沈老爺交代了幾句，便又誠惶誠恐給沈老爺跪下，動作順暢的像是家常便飯。
沈白看看他彎曲的脊背，又看看邊上被人抓著不住掙扎的瘋子母親，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麼感覺。
所以，她什麼也沒說。
她只是對著日夜陪伴的瘋子母親笑笑，便跟著沈老爺走到了潭邊。
水潭是很漂亮的，清澈透明，只是可惜，裡面沒有魚，也沒有她的倒影。
沈老爺似乎很滿意她的冷靜，裝模作樣對下方的沈家人說了好多句，這才吩咐周圍人在她跟前擺上乾柴。
因為，鎮守之人，需要用紅蓮業火燒盡一切汙濁。
所以，她任由業火順著裙襬爬上手臂，演奏祭樂的人見到這場景，像是受到了鼓舞，就這樣，連空氣中的音符都躁動起來。
只是可惜，那音符不再沉重，而是帶著些許歡愉，像是一場毫無誠意的送別。
想來，那該是一場催促死亡的送別。
（四）
各個家族對無窮道的看法不一樣，有些家族當它是吃人的惡獸，還有些，也將其看做無法拒絕的責任。
可，不管是哪一邊，他們都清楚，這無窮道有去無回。所以，被選上的人，不管身份地位如何，本質上都是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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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潭之下，是另一方世界。
火焰瀰漫，女孩躍入水潭的那一刻，就已經接受了死亡的結局。可令人驚訝的是，她並沒有溺水之感，而是踩到了一處軟綿的土地，繼而癱軟在地。
環顧四周，此處似是一處荒蕪地獄。
這裡有昏沉的天空，紫黑的重雲，還有漆黑土地上開遍的猩紅的花。
而後，四處天光傾瀉，不停有孩子在光芒中出現，或是眼神堅定，或是手足無措。
他們都是和她一般年紀的人，偶爾也能看到其他家族的族徽，但更多的，還是一些裝束古怪的傢伙，或是衣著單薄，或是衣著緊緻。——她曾在書上看過，這類古怪之人，便是不屬於她們世界的外來者。
——傳聞中攪亂一切，令人恐懼的外來者。
至於這個場地，是給予他們廝殺的場所。
因為，有個聲音一直在天空迴盪，那聲音定下的規則只有一個：活到最後，便能得到長生。
之後，爭鬥就開始了。
女孩沒有遇見過這種場景，但死亡二字她參得明白，所以她並不害怕，她只是抬頭看天，想順著那被穿透的雲層看回沈家，看看她那瘋子母親。
卻不想，天邊只有一片被打翻的紅霞。
有東西從裡面滲出，期期艾艾落到她臉上，紅的刺眼，又被她抬袖拭去。
再之後，她在腳邊看到了一截斷指，上面戴著一顆殷紅的瑪瑙，顏色燦爛到她差點忘記，有人曾用那東西擁抱她……
“……”她素來早熟。
像是明白了什麼般，她看看自己指腹的紅，再度抬頭看天，眼淚卻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
而後，像是回應般，有東西溼潤著一點一點敲打在她臉上。
她以為是血，可低頭一看，衣服上顏色深深淺淺，原是一場不講道理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