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姐，到地方了。”車伕汗流浹背，討好著停下。
傍晚的太陽要溫不溫，街道處誇張的彩燈帶著繁華意味，映得那人黑髮間兩根銀白簪子晃眼得很。
“謝謝。”
少女身材纖細窈窕，黛綠色旗袍用的是極好的緞面，繪著花鳥魚蟲，服帖的掐著那纖腰，最後被一條勾著山水小亭的靛藍織帛遮掩，一副不願顯山露水的含蓄模樣。
車伕那黝黑的面板詭異的透了幾分薄紅，接過，也不敢去看那張臉，只匆忙點頭，“我……我結束的時候還來接您！”
話畢，匆匆忙忙跑去。
留下少女扶了扶頭上的絲織髮飾，回頭朝街對面看了眼，那雙杏眼婉轉了下，對上某串涼薄視線，又輕巧收回。
而後，抬步進入歌舞廳。
“白小姐啊，您可來了！文薔姐一直在找您呢！”舞廳內歌舞昇平，小提琴的樂聲柔軟而舒暢，打扮的明豔動人的女人湊上來，滿臉驚喜。
若白禮貌點頭，跟著那人上樓，最後被某個抽著煙的女人一把抱住。
“我的好小白啊～你可算來了。”女人一身胭脂色旗袍，身材火辣，眉眼間帶著一股媚色，偏生行為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抱著她就是一頓亂蹭。
看得那少女也忍不住失笑，聲音輕甜的像是涓涓細流，“我不過幾天沒來，文薔姐有這麼想我嗎？”
“還是說，只是想我回來賺錢？”
“咳咳——你這說的什麼話，那我當然是更想你了！”文薔咧嘴一笑，笑容嬌豔而昳麗，乍一眼看過去，簡直像是剛吃了小孩。
百靈鳥是這一帶最大的綜合性娛樂場所，全稱為百靈鳥歌舞廳，老闆娘文薔是個風塵女子，用十幾年積蓄跟著東家辦下了這紅火產業，盛極一時。
至於若白，人稱白小姐，百靈鳥歌舞廳中真正的百靈鳥，雖說是歌舞廳內的歌女，平日裡卻是極少露面，性子也是溫和含蓄。
這次，還是文薔特地交代，她這才露了面，轉而進更衣室找衣服上臺唱歌。
“文薔姐知道你不喜歡人多，可是這時間已經入秋，姐妹們的冬裝也該置辦了，東家抽成又那麼高，我們的新衣裳可全靠你了～”文薔一直夾著煙瞧她，嘴裡吞雲吐霧，樣子分明威風得很，語氣卻是委屈巴巴。
那邊少女換了一身月白旗袍，將珠玉扣上耳垂，聞言也是無奈，“好啦，我知道啦。”
小小一陣寒暄，少女上臺。
下方的人顯然沒想到今天有這麼個驚喜，耐不住的歡呼雀躍。
有人從過道處走過，下意識朝臺上看了一眼，恰巧瞧見那少女指尖捏上外披，瑩白稱著那柔軟的細紗，嬌弱又惹眼，像是一捏就碎。
大概並不喜歡這種場合，她緩了緩，許久才朝樂師點頭。
而後，輕靈的歌聲在歌舞廳內迴盪，猶如蜻蜓點水、鶯鳥低鳴，帶起歡愉的不是那處理完美的音調，而是藏在那歌聲中的安定與輕快。
那是不同於興奮的那種愉悅，並不激烈，卻撫慰人心。
——這種安定，在這槍火亂世中，著實難能可貴。
可，這樣的女人，要是一個人，估計在這險惡世間活不過兩分鐘吧？
陸庭垂眸，斂去眼底幾分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