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傍晚,東征軍就已經抵達了邊陲重鎮極東鎮的外圍,但是大軍此刻停了下來原地駐紮。
照江佐的意思是,半夜入城顯得很沒有格調,如果是以往東征軍打了敗仗回來,半夜摸黑偷偷進城還能理解,這回可還打了勝仗!必須要高調入城!排場能多大就多大!
極東鎮說著是一個鎮子,其實是人族與大漠接壤的唯一一座軍屯或者說要塞,裡面生活著幾十萬的居民,其中包括了職業僱傭兵、走私販子和數不清的不正當職業,甚至還有人族在逃通緝犯,其中正經生活的居民全殺了都攢不滿一車……
在人族勢微的時候,這裡經常被蠻族襲擾,而當時的東征軍也是不爭氣,出城作戰往往是輸多勝少,有時候還沒接觸就被自已人嚇個半死,莫名其妙就從出征變成潰逃,所以原住民疲於逃命,苦不堪言。
但江家接管之後,雖然蠻族還是侵擾,但是至少東征軍不會逃跑了,甚至還多次出現東征軍騎兵進大漠打草谷的情況。
但條件惡劣這是無法改變的,因為挨著大漠,那邊的風往往卷攜著風沙來極東鎮做客,隨著時間的推移,原住民實在受不了了,就往西面遷徙。
在一段時間內,這裡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座軍事堡壘,直到一窩逃犯的到來,他們發現這裡能落腳之後又回去呼朋喚友,久而久之聚集在這裡的三教九流就多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裡其實更像是一個犯罪窩點,只是裡面的人比較守規矩,不會無緣無故就動刀動槍,出現大半夜不睡覺,拎著大刀片子衝進青樓亂砍的情況。
但就是這群人,在一次又一次蠻族進攻的時候站上了城牆,和蠻族進行了血戰。
駐守在這裡的東征軍也懶得多管閒事,這群人不鬧事就算安穩了,何況還能給極東鎮帶來創收。
對,沒看錯,就是創收!
也不知道那個混蛋想的,如果想在極東鎮尋求庇護的,需要繳納進鎮費,然後才有資格在裡面活動。
光有進鎮費還不夠,想在裡面住房不僅需要給店家繳納,還要繳納租金的1%給軍隊!美其名曰軍隊為鎮子提供武力保護!
不過這筆錢不算很高,和一些通緝犯的身價比起來那簡直是九牛一毛!所以大家就預設了這條規矩,如果有新來的要質疑,那會先收到老通緝犯的親切問候,然後被丟到豬圈裡……
不因為其他的,就是鎮子裡有連坐制度,一人犯錯,全伍受罰!鎮子裡面為了方便收保護費,制定了五家為一戶、兩戶為一伍的奇葩規定!
不論戰鬥還是勞作或者是幹什麼其他的有組織活動,必須以伍為單位進行!
在農具方面一戶僅僅分到兩把菜刀、四把鎬子或者鋤頭,就算這幫人想作亂都沒條件……
這不是最奇葩的,最讓城內人吐槽的是那神奇的賦稅制度。
帝國稅務規定,抽取所得三成為稅入國庫,一成為經營費充入當地行政部門,剩下六成自留。
在這裡卻不一樣,一成稅入國庫,六成稅入極東鎮?!剩下三成自留,都這樣了,這剩下的錢還要交經營稅和生活費!
沒看錯,真的是生活費!每月的用水或者柴火是固定的,如果每戶用超了額定數量,想要繼續用就需要自已掏錢購買!
就這樣的高壓管理制度,這些通緝犯覺得被抓進大牢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至少裡面有判頭。在這裡待著,先不說周圍鄰居一個個都比自已賞金高,就單單每個月的花錢就跟流水一樣,稍不留神就會欠錢!
每當一個人去辦理貸款業務,那邊的城防軍就兩眼發光,恨不得當場把人抓了去換賞金補貼家用。
一些日子過不下去的通緝犯只能主動去自首,等拿了錢還清欠款,乖乖去極東鎮蹲大牢,幹勞役。
也不是沒人想著逃跑,但是他們屬實低估了極東鎮稅務人員的職業操守。
別說出城了,就連欠款人自已在家睡覺,大半夜起來放水都能看見自家房頂上趴著兩三個人,幾雙綠油油的眼睛就這麼盯著。想逃?那不是開玩笑嘛!
時不時有人罵制定這些規則的人,但每次有蠻族騎兵來犯,第一個站上城頭的往往是那些罵得最髒的人,殺敵最兇狠的也是這群人,彷彿對面的蠻族就是他們的死敵(一個死蠻族價值50銀幣,活的翻倍)。
……
“百戶,你說東征部隊的人不進去幹什麼?”一個小旗帶著自已麾下的幾個人在堡外巡邏,他們屬於極東堡的偵察騎兵。
“誰知道呢,說不定是又打了敗仗不敢進城呢!”百戶左手半隻燒雞,右手拎著半罐子酒,說話的時候還醉醺醺的。
“不會吧,前幾天不是有一隊押送戰利品的隊伍回來嗎?我看上面都是蠻族的稀奇玩意,還有幾大車的骨灰呢!”小旗從懷裡掏出幾顆花生米,百戶吃一口燒雞他跟著吃一顆花生米,想象自已也是在吃燒雞。
“誰知道他們從哪弄來的,說不定就是出去打了草谷,劫了幾個走私商回來充充面子!哈哈哈!”百戶喝乾了酒,最後咬了一口燒雞扔在了沙地上,“走了!回去睡大覺!”
小旗看著沾滿沙子的燒雞,喉嚨上下動了動,等百戶走遠了立馬撿了起來,身後的幾個偵騎立馬圍了上來,盯著燒雞眼睛發光。
“別急,去去沙子大家再分!”小旗拿著匕首,小心翼翼地颳去了燒雞表面的那層沙子。
“來,二娃子,雞腿給你!”小旗撕下一條雞腿,遞給了人群裡看上去最小的那一個。
二娃子也沒客氣,雞腿到手立馬啃了起來,沒幾下功夫就把肉吃了個乾淨,舔著骨頭遲遲不扔。
“骨頭掰開,裡面的東西可好吃了!”身邊的大雷吃乾淨了自已的那份,還在舔著自已的手指,看二娃子不捨得扔骨頭,便好心提醒了一句。
“留著!等次燉湯的時候扔進去,多少有點葷腥!”二娃子從懷裡掏出一塊破布,小心翼翼把雞骨頭抱起來,又揣進懷裡放好。
“好小子!會持家!”小旗讚賞地看了二娃子一眼,“兄弟們,趕緊巡邏,外面可太冷了,早點巡邏完回去烤烤火。”
“得令!”
十個人在小旗的帶領下,穿著破舊的鎧甲在堡外邊走了一圈。
衛所的偵騎比不得軍隊裡的偵騎,吃得是最差的,穿的也是最破的,但是駐守的環境同樣是最艱苦的……
“你確定還要拿下這裡?”
在小旗離開後,一隊人馬出現,江佐彎腰撿起沙地上的雞骨頭,吹乾淨放進了嘴裡,沒有一丁點味道……
虞梓站在江佐的旁邊,在他們身後的不遠處,四五百號人靜靜地矗立在那邊,就連胯下的戰馬都沒有發出聲響。
剛剛小旗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心中很不是滋味……
“條件就是這樣了,如果這裡都爛了的話,那極東鎮有再多能打仗計程車兵也沒用,邊境線存不存在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江佐吐掉雞骨頭,他知道衛所的偵騎很爛,但是沒想到就連這種邊境線上的也爛到了骨子裡。
“但是……”
“沒有但是,我知道你還在憐憫。你想想極東鎮裡死的那些人,他們也不想死,但是如果不是偵騎每次蠻族進攻都縮在堡子裡不去報信,他們會死那麼多嗎?”
江佐半張臉在月光照耀下顯得尤為冷峻,說話的語氣裡也帶了一絲冷酷。
“我明白了……”虞梓的聲音低了,她非常明白江佐話裡的意思。
十年前,蠻族大舉進攻,極東堡偵騎打探到了情報,但是沒有向鎮子裡傳達,導致極東鎮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被蠻族攻破,十戶九空!
黑煙在鎮子上空凝聚了一天一夜,大火也燒了一整天……
在那之後,淮西江家的部隊被調遣到這裡駐紮,直至今日。
“家族會記住你們的付出,英烈碑上有你們的一份!”
江佐轉身面對著自已的麾下,左手握拳齊眉,右手拔出佩刀,刀身敲擊在臂架上。
“為家族赴死!”
黑騎紛紛抽刀,舉到胸前,刀尖朝天。
整齊的動作透露出一股百戰之士的威嚴,刀身反射著清冽的月光,百把馬刀,寒光閃閃。
“殺!”江佐刀尖直指偵騎堡,“跪地降者不殺,其餘人,斬!”
“殺!”
大地上再次出現顫動,江佐率領著麾下的百騎不斷向前。
虞梓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去。
這不是東征軍的事,她無權干涉江佐的行動,因為這是江佐的個人行動,是江家帶給帝國制度的第一刀,也是各大家族隱晦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