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逐流去

一幕幕往事隨風吹過，從第一次爬雲隱山時的緊張與激動到創立四顧門時的熱血與期待，從與師兄爭執四顧門去向時的不甘與憤怒到在笛飛聲船上逼問時的焦灼與失控，又從上岸後在普度寺中的悲痛與絕望到十年隱居於市的平淡與安然，最後從與故友攜手破案的愉快與恣意到寫下絕筆信時的鬆弛與不捨，我這半生的記憶碎片零零散散地掉落，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停留、然後溜走，就好似一個人孤身坐在馬車裡，目光所及之處大多都會被他看見並記憶，當他看盡了無常世事、炎涼事態後，這輛馬車也就快到達終點了。

但是，這段旅途未免有些無趣並短暫了。無趣之處體現在這一路上不會有人上車，你亦懶得下車，你看到的一切，終究是一場縹緲、一場虛無。短暫之處又體現在拉車的馬兒不知疲倦，奔跑不停，有些風景，來不及細看，有些人，來不及見最後一面，錯過便錯過了，有些過往，經不起細想，一眨眼的功夫，就如同手中細沙，頃刻之間即可盡數流下，只剩下幾粒碎小的還躺在手心裡。正如我這一生交過許多朋友，也招來過很多敵人，但與大多數人的交往止步於一面或幾面之緣，也有些人，雖然與他們有更多的交集，但也為自己的生活增添了不必要的麻煩。

想到這裡，我不禁想起來前兩天在街上看到的現任四顧門門主肖紫衿對金鴛盟下戰書一事。約戰一事，若是處理不當，恐怕天下又會是一場大亂，我暗自心想。

還好，人的一生不僅僅是一場回憶，更多的時間還是會花在去經歷那些回憶的過程裡，很多事情須要我們親身體驗，只有真正在車外面走一遭，才能擁有獨一無二的經歷，得出屬於自己的感悟。而這些經歷和體會，往往影響著我們旅途中的選擇，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每個人或多或少有所不同的人生軌跡。是啊，反過來看，這種相互作用、互為因果的關係，使得人生變得愈發複雜多變、難以預測。

因此，何必太在意結果呢，畢竟萬事萬物都是複雜的，多面的，無論做何選擇，終會留下遺憾。不如看開看淡點兒，享受陽光、森林、山巒、草地，河流……這些整日陪伴在我身邊的小可愛們，真的帶給我很多治癒和滿足。

我一邊吃著入口即碎的花生餡酥餅，一邊思索著時常從腦子裡蹦出來的想法，想著想著，一時間覺得還蠻有道理的。

人生不過三萬天，珍惜當下，及時行樂不正是我這十年來的座右銘嘛。況且眼下還有事情要我親自去處理一下，就是關於肖門主約戰笛飛聲之事。

現如今的四顧門剛剛重組，讚譽的名聲不減當年，如果在人心所向之時再讓四顧門經歷十年前的事，難免會導致人心惶惶，引來罵名和抱怨。

況且這場大戰一旦開始，就又要有無辜之人做出犧牲。以肖紫衿的心性，甚至可能採取強迫平民百姓參加這場鬥爭的手段來獲得勝利，好不容易換來的山清河晏，到時候又要被民不聊生的日子取而代之了。

既然是一場弊大於利的戰鬥，那就儘量避免不可挽回的影響。

約戰書上的日子還有三天就到了，我得在這之前見見笛飛聲。從我現在住的村子趕到金鴛盟老巢最快也需要兩天半的時間，看來我今晚就得出發。

“小二，麻煩結一下賬。”我朝櫃檯招招手。

“好嘞客官，您點的這壺菊花茶是二兩銀子。”

我掏了掏口袋，將最後的一點錢付給了他，順便打聽道：“小兄弟，你們家茶館附近可有渡口？”

“有的有的，你出了我們店右拐走一里走到清水巷，那裡就有一個渡口。”他的手往大致方向指過去。

“好的，多謝了。”我動身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