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了電話,車內再次靜寂下來。
半晌,
唐清松突然出聲問:“誰受傷了?”
蘇妍愣了下,“什麼?”
唐清松笑著看她一眼:“我認識一個正骨的老中醫,對治頸椎腰椎傷很有一套。”
蘇妍恍然反應過來,剛才的電話他都聽到了。
那麼……
她心莫名地慌了一下。
“呃……是我們公司老闆,在襄市出了點車禍。”
唐清松面露疑惑:“你們老闆不是在B市嗎?”
“對啊,”蘇妍手扶著額頭,心有點虛,“誰知道他今天怎麼突然就跑襄市來了。”
“哦,傷得嚴重嗎?”
“不嚴重。”
“既然不嚴重——”唐清松扭頭看她一眼,“你何必要那麼緊張地趕回來?”
蘇妍愣了愣,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
唐清松笑了下,目光正視前方,似是調侃地來了一句:“你對你們老闆挺上心啊。”
蘇妍心裡一緊,下意識想否認的,但又覺得她著急回來這事是事實,想了想,乾脆承認道:“必須啊,那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總得巴結一下。”
“是嗎?”唐清松扭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看不出來你這人還挺勢利。”
“才發現啊,”蘇妍氣笑了,“不然你以為我這麼年輕怎麼混上了管理層。”
“怎麼混上的?”唐清松特別認真地問。
蘇妍瞪他一眼:“全靠巴結上司,抱領導大腿。”
“這麼管用的嗎?”唐清松眨巴著眼睛,“你怎麼巴結的,也教教我唄?”
“喂!”蘇妍氣得要伸手掐他,這話實在接不下去了。
“別別我錯了,”唐清松躲閃著,“這可是在高速,不要命了。”
蘇妍馬上收回手,坐正身體。
兩人望著前方,都繃不住笑出聲來。
笑過之後,氣氛再次沉寂下來。
蘇妍手指無意識地把玩著手機,臉看著窗外的風景。
唐清松眼盯著前方,手緊攥著方向盤,嘴緊抿著。
沉默的兩人各懷心事。
***
下午四點,蘇妍趕到醫院。
病房外,史陽長舒一口氣,“妍姐你可算來了。”
蘇妍看他一眼,“怎麼?”
史陽嘴努向病房,“喏,醫院安排的雙人間,環境不好,我說轉病房他不讓,午飯也沒吃。”
蘇妍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
她正準備進去,史陽又拉了拉她的衣角,“妍姐你好好跟他解釋,別激怒他。”
蘇妍無語地白了他一眼。
解釋什麼呀解釋。
推開病房門,外面床上那位男病人正在睡覺,牆上掛的電視還在放著抗戰片。
蘇妍輕手輕腳地走進去,見邵東辰和衣躺在床上,頸託的原因下巴微昴著,臉色發白,眼閉著,眉心蹙得緊緊的。
她沒出聲,立在床邊靜靜地打量著他。他額頭有些青腫,額角髮絲凌亂地塌下來,身上的白襯衫也皺得不像樣子,完全不復他平常一絲不苟的精英形象,整個人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萎靡。
看到他這樣,蘇妍驀地感覺有些難受,不知是心疼還是懊疚,還是別的什麼。
雖說傷得不重,但歸根究底這事還是因她而起。如果當初答應和他去馬爾地夫,或者如果她沒和唐清松出去玩……
可惜沒有如果。
可就算有,她可能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吧。
或許,一切冥冥中都有定數。
也幸虧,他傷得不重。
天花板上的冷氣滋滋往下冒,蘇妍感覺到冷。
她彎腰輕輕扯過床邊的一條薄被準備給病床上的人蓋上,抬頭時猝不及撞入一道漆黑的眼眸。
蘇妍愣了下,笑道:“老闆你醒了?”
邵東辰沒說話,仍拿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盯著她。
蘇妍覺得有些侷促,極力迴避著他的視線。
隔壁床那男人的呼嚕聲跟電視聲此起彼伏地傳過來,蘇妍趁機說:“這裡太吵了,我喊護士來給你換個病房好嗎?”
邵東辰還是沉默。
“那我去喊護士。”蘇妍被他的眼神盯得發毛,也不管他同不同意,就轉身出去找史陽了。
史陽很快叫來護士,並推了輪椅進來。
護士為他們辦理轉床位手續,吩咐史陽將病人小心扶起來,坐到輪椅上去。
“邵總,我扶你起來。”史陽彎腰剛扶上老闆的胳膊,就被他無情地甩開了。
史陽扭頭無奈地望了蘇妍一眼,悻悻地站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蘇妍深吸一口氣,默默地上前,彎腰看著邵東辰的眼睛,語氣難得的溫柔,“我扶你起來好嗎?”
邵東辰望著她,沒說不。
蘇妍去扶他的時候,他也沒再甩臉子,非常配合地起身坐了起來。
史陽見護士捂嘴偷笑,無奈地輕嘆一口氣。
蘇妍蹲下來幫邵東辰把鞋穿好,然後扶他上了輪椅。
而後,護士把他們領到了八樓最好的病房。
這是個豪華套房,寬敞、明亮,客廚衛臥一應俱全,環境不亞於酒店。
一切安置妥當後,護士交待了第二天上午要檢查的事項,就離開了。
這時史陽的電話響了,是小何打來的。小何在交警隊處理車禍的事,還掛心醫院這邊的情況。
史陽趁機溜了出去,對著電話說:“放心吧,你們蘇總回來了,醫院這邊你就別管了,事處理完你就回家吧。”
這個房間有一整面的落地窗,蘇妍進來時無意向外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醫院對面十字路口處那個熟悉的三層店面,‘唐氏酒行’四個字在陽光下鮮亮耀眼。
她愣了下,才想起來,這家醫院本來也就是在那個酒行斜對面。
蘇妍看著那家店,心裡不由得想起自已第一次踏進那裡買酒的情形,又想剛才唐清松送她到醫院後,是回家了還是到酒行去了呢。
失個神的功夫,房間已經安靜了下來,她回頭才發現房間裡就只剩下她和邵東辰兩個人了。
蘇妍不知道的是,在她望向窗外時,床上的男人也坐在那裡失神地望著她,完全忘了自已脖子不能動的事。
他頸椎受了傷,醫生交待脖子暫時不能動的,只偏頭看她這一小會兒,就疼得冷汗直冒。
蘇妍轉身的瞬間,他立刻收回了自已視線,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