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秀一平靜地坐回去。

周圍的動靜很雜亂,從四周響起的低低抽泣聲和外面盤旋著的警鈴聲把有效的聲音遮擋住,他捕捉了片刻,確定其他幾位被劫匪挑中的人分別是老人、孩子、懷著孩子的女性。

他是第四個,是個身體健康、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那位劫匪罵罵咧咧地為他捆上裝置的時候很草率,直接敷衍纏了兩圈就匆匆離開,顯得有些懼怕他這種身體健康、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人群的低低抽泣聲還在繼續響起,所有人質的眼睛都貼上了膠帶,除了身上捆上了裝置的人,其他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有劫匪在自己附近走過,所以更加瑟瑟發抖。

也幸好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然人群肯定不會還穩定地維持著,一定會有人驚駭地跑開。

赤井秀一悄無聲息地伸手觸碰自己身上的裝置,輕鬆地把它的綁起來的地方解開了大半,只留下了一小部分沒解,以免它直接滑落。

在場的人裡,最危險的不是那些劫匪,也不是和那兩位無聲和劫匪進行溝通的銀行職員,更不是那幾位混在銀行職員裡,一開始就被劫匪繳械的警方人員。

當然,也不是那位在有衛生間的那條走廊裡躲藏著,穿著能踩出清脆聲音的高跟鞋、持著剛剛上膛手槍的警方小姐。

而是日向合理,以及他身邊的那位年輕女性。

直到現在,赤井秀一還是按兵不動,就是因為日向合理和那位年輕女性。

他維持著眼睛上的鬆垮膠帶,沒再把它挪動位置,而是閉著眼睛覆盤,在腦海裡勾勒出銀行的棋盤地形,又在一個個對應的位置放下‘劫匪一’、‘劫匪二’等棋子,新增上‘內應一’和‘內應二’,又落下幾枚‘警方’的棋。

最後一枚警方棋落在靠近衛生間的那條走廊。

剩下的,幾乎就全是‘人質N’了。

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在那位踩著高跟鞋的警方小姐附近,還有一名剛到不久的女性,她和警方小姐是從一個方向過來的,行動路線要比警方小姐更迅速有效,也更卡劫匪的死角。

那裡也卡了人質群的大部分死角,只是赤井秀一選位置的時候選了視野開闊的位置,所以在抬起一些膠帶、從眼角用餘光觀察周圍的時候,能夠發現那裡。

如無意外,那裡的女性是日向合理身邊的那位神秘女性。

那麼,日向合理呢?

赤井秀一聽著周圍的低低抽泣聲和外面的警鈴聲,緩緩皺起眉。

在抽泣聲和警鈴聲中,他能聽到劫匪們在低聲說話,但聽不清他們具體在說什麼。

十幾秒之後,劫匪們交談完畢,那個腳步很重、身上有菸酒味的劫匪放大聲音,不懷好意地道:“哦呦,怎麼都這麼瑟瑟發抖,別怕啊,你們的警方不是來了嗎?”

他快步走過來,靠近人質。

有拖拽聲、掙扎聲和女性驚恐的尖叫聲音響起,赤井秀一動了動。

那些聲音又停止,那名劫匪裝模作樣地嫌棄道:“呸,真不聽話,把她拽上車太麻煩了,換個聽話的人質吧!”

對方安靜了幾秒,似乎是在用目光巡視人質群,尋找誰比較聽話一些,於是蒙著眼睛、什麼都看不到,只能聽到聲音的人們更加瑟瑟發抖。

赤井秀一預判劫匪口中的‘聽話的人質’:那兩名是內應的銀行職員。

果然,那名劫匪的沉重腳步聲向另一邊走去,“喂,剛剛裝鈔票的那幾個傢伙呢?!”

“讓我看看……你,你!”

“你們兩個出來!”

人質群如釋重負,有由不同人發出、又默契匯在一起的鬆氣聲響起。

赤井秀一不為所動。

他聽著外面的警鈴聲,繼續思考一個問題:日向合理在哪裡?

衛生間走廊裡的那位警方小姐,也是偽裝成銀行職員的警方之一,在劫匪闖進來之前,赤井秀一在銀行優秀員工的照片上找到過她。

拍照的時候,她的胸牌和工作證沒摘下來,所以工作範圍很明顯:負責保險箱業務。

而冰酒兩人接觸了她,還是那位神秘的年輕女性獨自去接觸的,冰酒則是在外面負責警戒。

她們私密交談了什麼?保險箱裡又有什麼?

日向合理現在會不會在存放保險箱的地方,負責看管重要保險箱?

他的身手很好,有90%的機率是三人之中身手最好的人,卻唯獨是他沒有出來檢視情況。

可能是因為保險箱格外重要,需要身手最好的人看管,也可能是因為外面情況不明,那名神秘的年輕女性為了保護他,不讓他出來。

赤井秀一靜靜地權衡著‘警方’和‘組織’之間的關係,也權衡著‘日向合理’和‘神秘女性’之間的關係。

在劫匪‘強拖硬拽’著那兩名內應職員向銀行外走去,其他劫匪也跟著向門口走去的時候,他鬆開了手,把虛握著的纏手膠帶和裝置一起鬆開。

劫匪開始對著門口的警方喊話,他們以那兩名還沒暴露身份的內應為要挾,要求包圍過來的警方立刻散開。

在喊話的途中,赤井秀一等了等,沒有等到狙擊手的槍聲。

還好。

在紐約,如果劫匪敢挾持著人質走出去,那麼不好意思,狙擊手會果斷地開槍,哪怕會傷到人質。

警方散開了一些後,劫匪們開始往外走,和門口運鈔車上的那名劫匪匯合。

運鈔車上有一位銀行職員,他負責協助劫匪搬運鈔票麻袋,在警方趕來後,也被槍指著繼續搬,已經在警方的眼皮子底下搬運了四五趟了,現在就是欲哭無淚。

這麼顯眼的協助,那名銀行職員大機率不是內應,劫匪也不會帶他走。

赤井秀一做出判斷,同時側首,看向衛生間走廊。

目前可以自由活動的人裡,只有那位警方小姐適合衝出來解救人質。

……如果她沒有收到組織的其他命令的話。

劫匪們已經全部從銀行的門口出去,警方和記者的目光也全部聚焦在劫匪們身上,前者警惕又緊繃,後者畏縮又害怕。

留在銀行內的人質們則暫時無人關注,他們也不太想有人關注,意識到劫匪們離開,都下意識鬆了好幾口氣,又扭動起來。

還有試探著小聲說話,互相哽咽或安撫的。

不過沒安撫多久,就有四道突兀的聲音響起,把那些自覺壓低聲音的嗡嗡交談聲震停了一瞬間。

“滴!”、“滴!”、“滴!”……

是炸\/彈裝置的倒計時跳動聲。

人群陡然寂靜下去,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瞬間靈光一閃,意識到了這種倒計時跳動聲是什麼,於是齊齊失語了。

然後,在他們反應過來,開始驚慌失措之前,有人揚聲道:“不要動!”

“亂動會引\/爆\/炸\/彈!”

聲音是從衛生間的那條走廊傳出來的,還有重重響起的高跟鞋奔跑的腳步聲。

但是沒用。

正常來說,任何一個智商正常的人在聽到這句揚聲警告,以及意識到‘可能有水銀裝置,一動就會發動’的時候,都會立刻凝固自己的動作。

可那是沒有加上情感因素的時候。

聽到警方小姐的大聲喊話,人群反而突然騷亂了起來,有哭聲、崩潰聲,還有亂七八糟的說話聲,除此之外就是在地上本能蠕動,試圖遠離滴滴聲。

赤井秀一冷靜地判斷:意料之內的好訊息,炸\/彈沒安裝水銀裝置。

這是意料之內的,如果劫匪安裝了水銀裝置,就一定會意識到以人群的恐慌程度,‘啟動倒計時=直接引爆’,那絕對不會在還沒徹底離開的時候啟動。

不然他們還在門口,銀行內部卻陡然冒出火花,世界會突然安靜的,警方也會猛地愣住,然後冒出萬丈火焰,把他們就地抓住。

警方小姐也意識到了這件事,她鬆了一口氣,又立刻補充,“是定時裝置,不會因為亂動而引爆!”

“等一下,我幫你們解開膠帶,不要亂動!”

她先衝去了自己同事旁邊,快速幫一兩個同事解開眼睛、嘴巴、手腕和腳踝上的膠帶,又立刻幫周圍普通的民眾解開膠帶。

一邊解,她一邊呼籲已經恢復行動的人幫其他人也解開。

在一片鬧亂之中,赤井秀一順勢扯開眼睛上的膠帶,又用餘光去掃那位神秘的年輕女性所以的走廊。

那條走廊沒動靜。

只掃了一眼,他就收斂著收了回來,然後伸手扯開腳上的膠帶,又幫其他人解開膠帶,繼續混在一片混亂的人質群裡。

動靜太大了,外面的劫匪、警方人員和記者也同時意識到了銀行內部的人質已經開始脫困。

劫匪們匆匆上車、猛地摔上車門,和幾輛車子緊急行駛出去的聲音傳進銀行,讓銀行裡的吵鬧又提了一個度。

還有輪胎摩擦地面的刺耳聲音。

赤井秀一瞥了一眼外面,他在人群裡穿行,走到一位沒人願意幫的老人旁邊,幫對方把膠帶全部撕掉,又低頭檢查對方身上的裝置。

那位劫匪很隨意,每個裝置捆的地方都不一樣,這位老人的裝置在胸口,很顯眼。

所以在互幫互助解開膠帶的時候,其他人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這位老人。

這是一位看起來大概有七八十歲,身體已經很蒼老,面板很鬆弛,僅有的頭髮都花白的老人。

幸運的是,這種年邁也體現在反應速度上。

老人還沒反應過來胸口的裝置意味著什麼,又或者是驚恐達到了某個頂峰,所以有些茫然地看著赤井秀一,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來話。

赤井秀一粗略地檢查了幾秒,快速把這枚裝置拆了一半下來,又安撫對方,“放心,警方已經趕到了。”

裝置已經啟動,就不能像他第一次拆裝置那樣直接無所顧忌地拆下來了,再拆下去就會爆\/炸,他只能停止。

警方小姐湊過來,“怎麼樣?!”

她急匆匆地捧起老人胸口的裝置看了一眼,差點一口氣倒過去,又立刻穩住,“老爺爺,別怕,拆彈專家已經到了,正在進來!”

“這位先生,”她又匆匆看向赤井秀一,“這是您爺爺嗎?”

看清楚赤井秀一的瞬間,她錯愕地發出一道短促的驚訝聲,“欸。”

她近距離地和赤井秀一對視,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下眼瞼處的加粗痕跡上。

“你……你……宮、宮野先生?”

“不,不對,最後一個宮野是女孩子……”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和她對視,更面不改色地舉起自己拆掉的裝置,“我不認識這位老先生,只是看他和我一樣被綁上了裝置,又沒人幫助他,所以才過來的。”

看到那個亮著紅光,正在倒計時的裝置,警方小姐:“!”

“那個劫匪只纏了一圈,”赤井秀一把它放在地上,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警方小姐的表情,以及身上的痕跡,“我掙脫膠帶的時候連它一起掙脫了,還好它沒爆\/炸。”

他的餘光捕捉到那條走廊處有人影晃動,於是立刻放棄捕捉警方小姐的表情,自然而然地半側了一下頭,去捕捉那條走廊的變化。

有人走了出來。

但不是那位神秘的年輕女性,而是一個未成年男性。

他穿著偏休閒的衣服,頭上戴著一頂棒球帽,從帽簷下露出的黑色碎髮宛如白紙上的漆黑墨跡,那雙半露出的眼睛則是在展覽櫃的綠寶石。

安靜的,冷淡的,不受任何影響、宛如死物一樣的眼神。

他從走廊裡走出來,冷淡的目光不偏不倚地瞥過來,和赤井秀一對視。

是日向合理。

不是那位神秘女性……走廊上有兩個人?!

赤井秀一隱晦地皺眉,又鬆開。

又有人從走廊處走出來,這次是那位神秘的女性,她穿著黑色的西裝套裙,眼神明亮、臉色平靜,唇色有些蒼白。

她也看了過來。

在和她對視的瞬間,赤井秀一的心裡有一種熟悉的微妙感升起。

那是和日向合理對視很相似的感覺,很微妙,彷彿他們之間有著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形聯絡,對對方也有一種獨特預感的微妙感覺。

彷彿,彷彿一見鍾情,但又和一見鍾情有著區別,是很輕微,但一旦注意到又絕對不會忽視的不由自主關注感。

在和日向合理第一次見面,並進行對視的時候,赤井秀一就有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太微妙了。

微妙到宮野明美的腳步停滯了一瞬間,她錯愕地捂住胸口。

察覺到她的腳步停住,日向合理立刻回首看她,“怎麼了?”

現場很混亂,人質群鬧嚷嚷的,那種突如其來的微妙感也很直擊心靈,一種電流一樣的感覺劃過宮野明美的全身,讓她戰慄般顫抖起來。

那是一種和日向合理重逢時相似的感覺,不過淺淡了少許,因為經歷過,所以宮野明美格外敏銳。

但見日向合理時她有準備、現在她沒準備,所以對比起來,那種直覺般的預感又莫名加重了很多,也更加明顯。

無數的思緒和雜亂的資訊從她腦海中閃過,根本來不及抓住、也來不及梳理,也根本無需抓住和梳理。

連她自己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便瞬間脫口而出。

“莉莉,他是警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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