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合理靜靜地看著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剛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現在,他也沒有回答貝爾摩德的問題,而是反問:“你知道一些什麼?”

“我知道你討厭麻煩,討厭和人類社交,討厭自己的身世。”貝爾摩德道,她頓了頓,又補充,“還討厭美國人和金髮的人。”

大概。

“為什麼‘我’會討厭美國人和金髮的人?”日向合理轉動了一下眼睛,冷不丁地詢問。

他做噩夢之後恢復的記憶不算太多,只大概知道了一些‘原主’小時候的情況,比如實驗室、虛擬VR專案,再比如那位笑容溫柔的金髮女性,以及宮野明美。

‘討厭美國人’是他自己的喜惡……‘原主’也討厭美國人嗎?為什麼?

除了那位金髮女性,實驗室裡還有其他的金髮人或者美國人嗎?對原主做了什麼嗎?

‘身體擁有超乎尋常的自愈能力’也是日向合理本人自己的能力,這具身體在服用組織的那種成分未知的透明藥液後,傷口也會以超乎尋常的速度自愈。

日向合理晃動了一下視線,繼續把它落在貝爾摩德的臉上。

“為什麼你會討厭美國人?”貝爾摩德緩慢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她燦爛地笑起來,“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這是你小時候對我說的。”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日向合理,“很久之前,你對我說過‘我討厭金色頭髮的人,也討厭美國人,但是,如果是你的話,我不會討厭的,因為我也喜歡太陽,你的髮色不是令人討厭的顏色,而是初升的太陽。’這種話。”

……

這種話……

日向合理短暫思考了一下,完美抓住重點,“所以你本來的髮色真的是金色,也真的是美國人?”

貝爾摩德幽幽道:“你心虛了。”

“我沒有。”日向合理認真反駁,“所以你是嗎?”

“……”貝爾摩德跳回剛剛那一個話題,“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討厭美國人,但有自己的猜測。”

“你想起了多少小時候的事?有沒有想起那個有關你的專案?”

她沉吟了一下,因為不知道專案的具體內容,無法準確描述,就只能去描述專案的副作用,“參加專案和特殊訓練之後,你會有一段時間對所有人都警惕。”

“你對我說過,無法確認現在是否是真實的之類的話。”

會讓人無法確認現在是否是真實的特殊專案。

日向合理立刻回憶起來那個類似虛擬VR的專案,他歪了一下頭。

“看來你想起來了一些,”貝爾摩德觀察到了這個思考歪頭的動作,繼續往下說,“我猜測,是那個專案和美國人有關,於是你開始討厭美國人。”

專案裡到底有什麼,日向合理不清楚,他做噩夢的時候,夢境也沒有涉及太多的這個專案的部分,那個夢的重點全在宮野明美的身上。

他轉動了一下視線。

“在很久之前,我們認識的時候,你的存在是組織裡的一個禁忌。”貝爾摩德繼續道,她頓了頓,“直到現在也是。”

“你想知道你的來歷嗎?”

日向合理把視線移動開,他看向下方那片閃爍著的璀璨星河,然後想了想,沒有回答是想知道、還是不想知道,而是道:“你知道些什麼?”

貝爾摩德回答:“我知道的不多,能確定的也不多,你的詳細資料只有那位先生才知道。”

她抬手整理自己亂飛的頭髮,淡淡道:“不過,我可以確定地告訴你,就像每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你來到這個世界、並不是不受歡迎的,很多人都喜歡你、深愛著你,比如……”

“宮野厚司,”貝爾摩德表情平淡地吐出這兩個名字,“宮野艾蓮娜。”

是宮野明美的父母,日向合理迅速意識到這件事,他不動聲色地再次垂低視線,“你刻意強調‘就像正常的孩子’、反而顯得怪異。”

如果真的是正常的孩子,是不需要強調這句話的。

就像正常的人類不會強調自己想像人類一樣擁有感情,只有人工智慧或者其他的人造物才會如此強調。

“是的,”貝爾摩德笑起來,她說,“你是……人類的孩子。”

正常人也不會被形容成‘人類的孩子’。

日向合理面不改色,繼續停下去。

貝爾摩德道:“當時,組織的實驗室在研究一個可以製造特殊藥物的專案,這是主要的研究方向,除此之外也一起研究著其他的方向。”

“比如現在已經新興起來的醫學專案,培養器官。”

“培養器官的時候總會出現一些差錯、或者說是故意,有時候除了病人專門需要的那個器官,也會有其他的主體長出來。”貝爾摩德也移開視線,看向下方的車水馬龍,“你的誕生,就是在那樣一間實驗室裡。”

貝爾摩德和那個實驗室的主要負責人見過面。

只有幾次,那個時候,那位負責人因為在重要實驗室犯了錯、便被調去了不受重視的實驗室,如此大的落差,那位負責人當然不可能欣然接受,而是不甘心地想要再試試。

他直接不管實驗室,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調動人脈上,弄到了很大的一筆資金和許多的寶石,然後彙報給組織,表示‘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對組織還有用,有很大的用處,請千萬不要放置、然後過一段時間就幹掉我’!

第一次見面,貝爾摩德就是去交接那批資金和寶石的。

那位負責人很懂事,剛見面就立刻上交了一筆豐厚的‘犒勞費’和‘辛苦費’。

據對方所說,對方最近本來獲得了一顆非常漂亮的寶石,和漂亮的貝爾摩德相得益彰,打算給她送寶石的,結果非常不巧,他隨身攜帶那顆寶石,但前幾天喝醉了,酒醒後就不知道把寶石放在哪裡了,只能請貝爾摩德委屈地收下那筆幾億的日元辛苦費,讓她多多關照一下。

貝爾摩德簡單評價:“是個貪得無厭、但非常識相的人。”

日向合理眨了眨眼睛,繼續聽下去。

在那次見面中,貝爾摩德也見到了那間實驗室裡的一位核心科研人員,就是那個傢伙負責的一個培養皿,培養出的日向合理。

“一開始,他以為那是一個錯誤,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或者是同事故意操作了一些東西,才完整又不負責任地培養出一個孩子。”貝爾摩德道,她的聲音變得輕了起來,語氣也輕了起來,像是怕驚動一隻警惕的動物,“但是很快,他就知道了,那並不是錯誤,而是一個奇蹟。”

“你哭了起來。”

日向合理轉動視線,再次側首看向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也回望回來,她的表情很輕鬆,語氣也很輕鬆,“你或許不知道這件事的意義,幾乎每個人類的新生兒都會哭泣,每個經濟繁榮城市裡的醫院、每天都會響起新生兒的哭泣。”

“但是對於那間實驗室,那是第一次,對於整個世界,那也是第一次。”

“你是人類的孩子,在各種錯誤和不可能的交匯中誕生,是奇蹟。”

……

日向合理努力讓自己忽略對方的一些形容,他想了想,避開這一個自己無法理解的點,轉而詢問:“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他對貝爾摩德的定位開始遲疑起來。

這個傢伙,有時候很挑釁,但有時候卻又很……無法形容,日向合理只能想起廣田雅美。

“那位先生的身體情況一直不好。”貝爾摩德平淡道,“就算是服用了,”

她突然停頓了一下,快速地掃了一眼日向合理,“一些特殊藥物。”

“也只是讓他像是‘迴光返照’一樣,年輕個十多年,現在,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到了不能再拖下去的時候。”

說完,她閉嘴。

日向合理點頭,他等了等,試探性詢問:“所以?”

“所以,那位先生就要死去了。”貝爾摩德道,她無奈地微笑起來,“我也快要死去了。”

嗯?這兩者有什麼邏輯關係嗎?

日向合理有些錯愕地眨了眨眼睛,他盯著貝爾摩德看。

現在的貝爾摩德看起來真的很像是個未成年,樣貌很稚嫩,眼睛很乾淨,走在大學的校園裡都會被人叫‘學妹’。

但是,她說她要死了。

為什麼?

她看起來非常健康,也非常有活力,和虛弱年邁的那位先生絕對是兩個對立的反差,無論如何,別人看到她的印象都會是‘漂亮’、‘年輕’、‘有生命力’。

……除了做任務的時候,任務目標大概不會產生這種印象。

貝爾摩德試圖解釋:“很長一段時間,我的生存意義都不是我自己,而是別的東西……”

她對上日向合理不解歪頭的表情,突然失笑,“好吧。”

過長的解釋,都好像是在粉飾什麼,特別是在敏銳的日向合理面前,過長而又不直白的解釋只會讓他疑惑不解。

她簡單道:“那位先生去世後,我也會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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