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兩邊的景色變化起來,一些白色的,豪華的獨棟房子整齊地排布在路兩邊。

這是一個很典型的美國小鎮,典型到我幾乎懷疑,這是老天在玩梗,跟我們開了一個尷尬的玩笑。

氣味變了,一股甜膩的香味飄入車窗,飄入我的鼻子,浸潤我的大腦。這個味道,跟我剛剛吃的玉米罐頭聞起來的味道一模一樣。那種甜的,奶油的味道。

我知道,這條路出大問題了。我們已經身處另一個世界,儘管這裡看起來再平平無奇,這裡也是異世界的小鎮。

我看向王嘉,他皺著眉頭看向前方。我下意識問道:“怎麼了?”

我抬頭,眼前的景象給了我答案。

每一棟房子前的花園裡,都放著一張白色的方桌,桌邊坐著一模一樣的一家四口。

一個爸爸,一個媽媽,一個兒子,一個女兒。他們的衣著相同,髮型相同,他們坐在一模一樣的房子前,露出一模一樣的微笑,共同組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

我轉頭看離我們最近的一家人。男人笑容滿面地把一整個派切開,分給孩子和妻子。

似乎沒人注意到我們,大家其樂融融。

我被嚇得出一身冷汗,他們似乎正在舉行某種儀式,慶祝某個事情的發生。

查克格林沃爾德的聲音似乎重新響起,這就是為了歡迎新居民,舉行的慶祝儀式嗎?

我和王嘉交換了一個相同的眼神,我在他眼裡看到了恐懼。

王嘉拿起對講機,說道:“這裡不對勁,我們抓緊時間離開。”

對講機傳來沙沙聲,從來沒有發過言的王妍的聲音響起:“我倒是覺得沒什麼,不覺得這裡很像東灣嗎?”

趙輝的聲音緊隨著響起:“沒有吧,像是我們上次去過的那個小鎮。去殺人之家那次。”

對講機沉寂下來。這對夫妻一直很安靜,他們幾乎不與其他人做過多交流,這是我第一次聽到王妍說話,之前的每一次都是趙輝和王妍兩個人耳語。

突然間,就連空氣中那股食物的香氣都被扭轉了,王嘉的話就像一道雷,似乎窗外的所有人都能聽到。

他們停下了進食,齊刷刷地看向我們。這條路上,大概排布了幾百棟這樣的房子,這意味著,可能有上千人此刻正盯著我們,充滿敵意,虎視眈眈,那眼神不像看人,倒像是飢餓的人正盯著一塊美味的草莓蛋糕。

我被盯得毛骨悚然,我想看向王嘉,想從他的鎮定中尋求安慰。他是唯一一個來過這裡的人,我想從他的表情中解讀出我們很安全的訊息,可我失敗了。王嘉踩足了油門,這輛笨重的牧馬人達到了一百六十邁。

不知是誰先開始的,窗外發出響動,那是人跑動的聲音。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爸爸”舉著叉子在車輛前方向我們跑來。他的舉動像是一根引火索,這條街上的所有居民都蜂擁而出,舉著叉子,圍到我們的周圍。

王嘉絲毫沒有減速,衝著人群直直撞了過去。我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死死抓住他的胳膊,企圖制止眼前發生的一切。

鄭崇明也在後座大叫:“王嘉!你瘋了?趕快停下!”

王嘉根本沒搭理我們,他甚至一句話沒說。

我死死閉著眼睛,但是我的耳朵無法關閉,我聽到了那種可怕的聲音,那是骨頭折斷的聲音,那是血肉被旋轉的車輪攪動的聲音。奇怪的是,沒有尖叫,沒有痛苦的呻吟。

怎麼回事?難道他們的叫聲已經全被碾碎在車輪下了嗎?

我睜開眼睛。我後悔了,我寧願在睜眼之前變成瞎子。前擋風玻璃上覆蓋上了一層濃稠的液體,雨刮器徒勞的工作著。側面的玻璃情況好很多,不過也無法完全看清窗外的景象,儘管這樣,我也看到了此生最最令人毛骨悚然,令人作嘔的畫面。

被碾壓的人沒死,他們又重新站起來,就像插在筷子上的一塊被切得零七碎八的豬肉。有的人很不幸,腿骨被碾斷,於是他們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支撐起自已的身體。我感覺自已幾乎要聽到他們走路時,身上的碎肉啪嗒作響的聲音了。

一團團碎肉和碎骨頭形成的東西繼續向我們撲來,他們用叉子狠狠砸我們的窗戶,很快,窗外地獄的景象被蜘蛛網般的碎紋遮蓋。

最終,我們的車還是停下來了。我能感覺到車被抬高了,車底大概全是那種碎肉組成的東西。幾聲巨響,車輪胎大概也被扎爆了。

車門被陡然開啟,我,王嘉,小海,鄭崇明,全被拖出車。

這時,我們不得不面對這個場景了。路上血肉橫飛,空氣中似乎都瀰漫著甜腥味,地上的一坨坨東西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骨頭了,他們站不起來,只能在地上蠕動著,我甚至看不出他們的頭,四肢都在哪裡。

我的頭重重撞在路面上,眩暈感奪走了身體的主權,恍惚間,我感覺天空都已經變紅了。

原來血是黏的。我想。

我被兩個完整的人按著,我很慶幸,因為我不想跟那些東西接觸,一點也不想。

我感覺地面正在震動,一輛皮卡車駛來,後面的車斗裡有一個機械臂,上面掛著一個鐵鉤,鐵鉤兩邊連著兩個圓環。

皮卡車的前引擎蓋上,寫著幾個大字。

歡慶維修。

來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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