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度過了一個難忘的夜晚,恐懼徹底吞沒了我和王嘉,幾乎要把我撕裂。終於,我看到前方的地平線亮了起來,而我也終於睡著了。

第二天來的比我想象中更快。天光大亮,所有人都下了車,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

莎莎一臉神秘地走到我身邊,說道:“嘿,小作家,我來給你提供素材了。”

我看向她,等待她說下去。

她拿出手機,點亮螢幕,上面顯示北京時間14:30。

我皺著眉頭,思考著她的目的。終於,我在一團亂麻中抓住了那個線頭。北京時間和美國時間差了十三小時,按理說,現在應該是1:30,這時候的天根本不可能這麼亮。

莎莎興奮地說:“這個地方,簡直太奇妙了……”

我沒有答話,只是皺著眉頭若有所思。

莎莎撇撇嘴,說道:“你跟王嘉一樣沒意思。”她又俏皮地朝我眨眨眼,示意這只是一個善意的玩笑。

可我卻笑不出來,我變得和王嘉一樣沉默了,一樣充滿恐懼。實際上我不確定王嘉內心的真實想法,他的眼睛裡盛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東西,他平靜,鎮定,卻又偶爾流露出恐懼。

莎莎離開了。我對時間還比較感興趣,於是我掏出自已的手機,按亮,檢視現在的時間。

早上,6:53。

“梁佑!”是王嘉,我顫抖著,把手機放回口袋。王嘉站在牧馬人後備箱處,他已經把露營用的摺疊桌椅拿了出來,這次,他把這套東西擺到了道路中間。

我努力壓下心中的懼意,向王嘉的方向走去。

“你在和她說什麼?”王嘉在後備箱翻找著,輕聲問我。

“她說這裡的時間不對。”我回答道,“但是,但是,我的時間似乎是對的。”

後半句幾乎是耳語,不安,恐懼,佔據著我的身心。

“王嘉,回去吧,我們回去吧。”我開口,幾乎是請求的語氣,“你到底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看著他忙碌的身影,我聽到我的語氣無比委屈,無比害怕。

王嘉不再收拾東西,而是站直身子,轉身,看著我。他雙手按住我的肩膀,輕輕說道:“梁佑……這是,這是不得不做的選擇,向左或者向右,我們回不去了,只能向前走,然後從前面的出口出去。”

我一頭霧水,問道:“你到底怎麼了,從進入這裡,你的一切都變了。”我指責著他,“你不再微笑,不再健談,你甚至不再睡覺,連東西都很少吃,你他媽到底怎麼了?你被這個地方給吃了魂兒了?你,你他媽到底怎麼了?”

這是我們的第二次爭吵。自從成為朋友,我們就幾乎沒有發生過爭吵,我們都是好脾氣的人,又有共同語言,每一次都能聊得熱火朝天。

憤怒,疲憊,恐懼,我感覺我的眼球微微充血,幾乎要漲出眼球。

王嘉比我想象中更平靜。

他拍拍我的肩膀,似乎是安慰我。他問我:“我們第一次是在哪兒見面的?”

我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激怒,我想大聲叫罵,又怕引來別人,只好朝他低吼:“我問你問題,你問這個有什麼用?能讓我們逃出去嗎?”

王嘉沒有任何反應,他繼續說:“回答。”

他按著我肩膀的手陡然用力,我伸手打掉他的手,憤怒地回答:“十年前,我高三畢業,在旅途中遇到你的。”

王嘉點了點頭,他似乎被我打疼了,捏了捏自已的手腕,說道:“我把一切告訴你,有什麼用?難道兩個人一起煩惱,一起恐懼嗎?如果這件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我有什麼理由不告訴你?”

我無法理解。這是第一次我覺得王嘉不可理喻,兩個人一起思考,萬一能找到出路呢?他憑什麼不告訴我們,把我們帶來這裡,讓我們冒著有可能莫名其妙死在異國他鄉的風險,憑什麼?為什麼他如此自私?如此不負責任?

我知道,這場談話,如果兩個人都無法冷靜下來,我們將會面對更加無休止的爭吵。

我努力剋制內心的怒火,開口道:“我們這麼多人,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肯定可以的。你自已憋著,只會讓自已更難受,讓我們更危險,你知道嗎?”

王嘉突然不再說話。

他垂下眼睛,突然喃喃道:“這才是你……這才是你……”

什麼?什麼是我?

我瞪著眼睛看他,等他說出下文。

“下次,如果你記得,我告訴你。”王嘉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

我聽不懂,什麼下次,什麼記得。

王嘉離開了,留我一個人,對著牧馬人裝滿各類裝備的後備箱。

吃過早飯,我們重新上路了。上路前,王嘉提醒我們注意路邊的每一個缺口,那都可能是一個轉彎。他說,這條路相當狡猾。

我很疑惑,我從來沒聽過這麼詭異的比喻,路是狡猾的,他的意思是,這條路也會騙人嗎?

路上的風景倒是很美,讀高中時,我很喜歡寫一些寫景散文,多是少年的無病呻吟。少年不識愁滋味,如今心中的無限愁緒,又不知道怎麼表達,無處訴說。曾經我以為,王嘉是我生命裡的摯友,可現在,他變得偏執,變成了我看不懂的模樣。我也無法向他吐露心聲了。

我望著窗外發呆,一團亂麻的內心逐漸平靜下來,微風拂過我的臉,很溫柔。我想起林楠,想起以前的王嘉,想起媽媽,甚至想到了第三十四個轉彎處的,那個藍色眼睛的男人。

我生活裡的人並不多,甚至可以說屈指可數,把他們挨個想一遍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想回家了。我想起家鄉的菜,家鄉的樣子,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我應該在我那個小房間裡,逐字逐句地寫下一個個驚心動魄的故事,而不是在這裡,在這輛被改裝過的龐然大物上。

我疲憊極了,我合上了眼睛,就這樣靠著窗戶睡著了。

夢境要來了。

王嘉搖晃著我的肩膀,大聲地和我說著什麼話,可我一個字都聽不清楚。

冰涼的液體滴到我的臉上,我努力想看清眼前的情況。

王嘉哭了。

我大驚,連忙伸手給他擦眼淚。

就在這時,夢醒了。我被王嘉叫醒了。

已經豔陽高照,似乎已經是正午了。王嘉一個接一個的從後備箱掏出各種罐頭,分給眾人。大家看起來都很開心,無憂無慮,笑容滿面。

我接過一個玉米的罐頭,開啟,舀了一大勺,放進嘴裡。

一股臭味衝上我的鼻子,幾乎要把我燻暈了。我跑到路邊,哇哇吐起來。

那味道很怪,沒有玉米的味道,而是散發著奇怪的腐臭味。那味道彷彿是死了一億個人,把他們的屍體放在一個罐子裡面發酵上整整一年,再把裡面的水倒出來做罐頭。就是那種味道。

趙輝就在旁邊,他連忙過來扶我。

“沒事吧?”趙輝扶起我,給我遞了一張衛生紙。

我感激地看他,但是沒有說話。嗓子裡那股辛辣的感覺,讓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進食,不想再張嘴,更不想再說話。

“是這個罐頭嗎?”鄭崇明也被吸引過來了,他看了看生產日期,大大咧咧地舀起一大勺,毫不在意地塞進嘴裡。

“挺好吃的啊,挺甜的。”鄭崇明奇怪地看向我,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了,我也不想再思考,只是上了牧馬人。

再次出發,我不想跟任何人交流了,更加沉默地盯著窗外。

突然,一個東西進入了我的視野。那是我在那個無比漆黑的深夜,所深深懼怕著的東西,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東西。

一塊路牌。

上面寫著。

歡慶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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