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井底之蛙
白霧中茫茫一片，只有一人的身影在其中摸索著前行，別無一切。
“這次會是在哪？”
程易心中嘀咕了一句，雙手在空中揮舞，試圖撥去眼前的迷霧，希望這樣能早點離開這個令他厭惡的地方。
沒過多久，一股胡亂旋動且虛弱無力之感湧現於身，使他的動作逐漸變得遲緩起來。
身子彷彿揹負巨石，連呼吸都得大口大口地喘著。
“不是噩夢就不要這麼搞，我也不容易啊，咱們直接進入正題不好？”
沉重的壓迫感令程易無能為力，他輕嘆口氣，埋怨吐槽。
程易已經不是第一次抱怨了，每次進入夢境都要在白霧中飽受折磨。
他不是真正的進入到夢境中，而是做夢時像是在玩一場逼真的虛擬遊戲，令人沉浸其中。
大概是一個月前出了車禍後，他才慢慢察覺到自已有這樣的情況。
就在程易心裡暗自期許的同時，四周的霧氣彷彿得到了某種神秘的召喚，愈發濃厚，愈發密集，如濃煙般往一個目標滾動，最終匯聚成一個小點，宛如一顆羊脂白玉般的珠子。
珠子盡斂所有光明，如果說白色是天使的代名詞，那麼這一刻，無盡的黑暗就會讓人不禁想象來自地獄的恐懼。
程易仿若置身深淵之中，試想下一瞬便有巨獸出沒，將其一口吞噬。
有如怪物般的生物爆閃衝來，撕裂自已的身軀。
程易不由心生戰慄。
突然，珠子散發刺眼的光芒，程易感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他下意識地伸手遮擋。
隨後他驚訝地察覺到身體的不舒適感消失得無影無蹤，彷彿隨時都可以飄起來。
耀眼的光芒越來越大，逐漸淹沒了他，光芒所過之處開始浮現出建築的輪廓。
此時，一陣清脆響亮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你跳出井來看一看吧。”
“讀書聲？”
“是小孩的聲音。”
“小學？”
程易對漸入夢境充滿了憧憬，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尤其是浮想到小學的那一刻，他其實還是挺希望夢迴小學的時光，想再見見幾年前那些小孩模樣的小友。
畢竟後悔藥不可有，但做夢重溫還是可以彌補惋惜，夢裡雖然充滿著絮亂與模糊，但至少還是有著半點重生的等同效果。
那刺眼的光芒慢慢散化為一種沐浴在陽光中的溫暖，他嘗試把手放下來，緩緩睜開眼。
果然，自已置身於一個熟悉的房間，正是自已念小學時的班級，一切都不曾改變，講臺上擺放粉筆盒的木桌，五行整齊排列的課桌，還有那半開著迎接春風的木框窗戶。
只是，他有所發覺，他不再是坐在課桌上的學生，而是站在講臺上授課的老師。
臺下的學生也不是記憶裡熟知的面孔，程易的心情不免有些失落。
他發覺到自已換了身黑色系的長格子衫，可能這樣會使他略顯成熟。
而身前是一排排舉著書專注凝視的小學生，此刻都陸續放下了課本。
每行有 3個黑木長桌，每個長桌上都坐著兩位學生。
一個胖胖的男孩挺起半個身子，高高伸手，他那響亮的聲音如同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打斷了程易的思索。
“程老師，井裡為什麼會有青蛙呢？”
程易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震得一愣，他顯然還沒有適應教師這個新身份。
他上學時最怕的就是老師的抽問環節，每次一站起來，腦袋就像變成了一張空白的紙，老師問什麼，他答錯什麼。
此時，學生們也紛紛露出疑惑的神情，有的嘴巴微張，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
甚至有個別小聲地和同桌探討著，彷彿在分享答案。
更多的是目光如同聚光燈一樣，緊緊地鎖定在程易身上，期待著他能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
程易被這突然襲來的疑問震得不知所措，反應過來後，快速組織語言準備回答，卻又停下了開口的動作。
一股記憶湧上腦海，如電影般播放，越是往後，他頭皮發麻的頻率越高，難以置信有人的生活作息能如此規律。
程易看著記憶中與他樣貌相同的身體，不，就是他自已。
從家到學校的往返途中，若點頭不算回應，他幾乎從未與人交談過。
出行完全就是常人口中所說的兩點一線。
然而一旦回到家中，他的行為就更加異於常人了。
自覺地回到屋裡，等待專人送來飯菜。自始至終，從未說過一句話，他的臉上也毫無表情變化。
若是非要形容的話，說他像機器人也不為過。
這一切隨著記憶不斷向前追溯到現在，直到程易接管夢裡的自已。
程易試圖往前回想，和剛才的情況一樣，沒過多久腦海裡就變得一片空白。
“沒了？還是”
他突然停下心裡的猜疑，本以為是自已做夢的緣故，才會出現記憶中斷，從而導致看不到前面的記憶。
直到他細細瀏覽自記憶起的畫面，才察覺到其中怪異，他渾身顫抖了一下，愈發覺得這裡充滿詭異。
“程老師，程老師，這到底是為啥呀？”，胖男孩見老師呆站著，急得大喊。
稚氣未脫的聲音把程易的思緒拉了回來，學生們等著答案，還心有餘悸的緩緩了小會兒，想了想。
“按青蛙的生活習性來說，它們喜歡生活在潮溼的環境。水井正好滿足這一條件，而且水井那地方一般會有很多小昆蟲，井壁上也會長些苔蘚，飛懸於上的昆蟲會被青蛙捕食。不過，可不是水井裡就一定會有青蛙。”
看著臺下一個個睜著大眼睛，程易有點心虛，心裡小聲切切反問。
“我這樣講不對嗎？對吧。”
畢竟他也是第一次這樣講，第一次當著30個人的面，而且自已還是以教書人的身份。
為了緩解尷尬，程易輕咳兩聲，正經道。
“井中新出生的小青蛙，在這如彌天大廈般的井中，它就會認為天空只有井口那麼大，只有井身那麼高，從此世界在它眼裡也就只有井口那麼大。”
程易腦筋一轉好似想到了個點子，學著印象裡班主任上課的語氣。
“你們呢，別整天悶在教室裡，下課了就出去放肆的玩，上課就全神貫注聽講，你們不是囚籠裡的小鳥，而是傲天展翅的雄鷹，要學會飛向更遠的天空，看更廣闊的世界。”
他感覺越說越起勁，越說越不對勁，拍了拍手，補了一句。
“主要還是得好好學習，這才是你們現在首要的任務。扯遠了啊，看過來，都看過來。”
程易嘴角輕揚，希望自已滿意的答案能得到臺下的點頭稱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