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程寡言
牆上的時鐘滴答響了片刻，一聲清脆的話語打破了平靜。
“程老師，你今天怎麼說了這麼多話呀，以前你都只講課本上的呢。”扎著長馬尾的秀麗女孩，舉起手，眼神中帶著好奇。
“是啊”
“為什麼”
“我也想知道”
幾個聲音聽起來就很俏皮的男孩隨聲附和。
緊接著，一個喊聲將全場目光吸引了過去。
“我知道，我知道了”男孩站起身來仰著頭，滿臉自通道，“程老師就是他口中說的老鷹，飛到過很多地方，學了很多知識。”
程易笑容略微僵硬，從浮現的記憶中他才注意到，平時講課或許還會照著課本說道說道，學生們詢問基本也都是簡單的概括，面部表情不會有太多變化。
他這才恍然明白為何剛才都用怪異的眼神看著自已，程易揉了揉腦袋，陪笑道：“嗯，是的，是的。”
頓時，學生們像打了雞血似的，一個個興奮得不得了。
有個別男孩“嗖”地一下先後站起來，還特意擺出了經典手勢。
“老師，外面有沒有電視裡的奧特曼？”
“老師，老師，是不是還有怪獸到處搗亂啊？”
女學生們看著那滑稽的動作笑得捂嘴，摸著肚子。
還有白了白眼，扭頭不屑反駁，“天天就知道奧特曼怪獸，沒腦子，那都是騙人的。”
排著姿勢的男孩們向程易投來求助，希望得到肯定，“老師，外面的世界到底有沒有？”
突然，這一句話彷彿有某種魔力，對程易的身體產生了影響。
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
他感覺身體如電擊般，然後背上像是有線在拉拽，身體不由向後傾倒……
像是倒入海底，緊閉眼睛懸浮在水中。
話語如流水般灌入耳中，在腦海中不斷拍擊、迴盪，那種低沉且壓抑又讓人無能為力的感覺再次躍然全身。
直到腦海中漸漸有畫面浮現，是一個人中年人。
不，是四個人，那個中年人好像在與他面前的三人說著什麼。
“程易，你先跟著在村長和叔叔在他們那去住段時間，等時候到了，我再來接你，知道嗎？”
三人中最邊上一個老者接道，“張大師放心，您交代的事我們一定辦好。”
聽著老者的語氣似乎很是敬仰，好像還透著一絲畏懼。
程易試著轉動角度去看著中年人的臉，可得來的結果只是模糊不清。
另一邊上，高高的中年男子一手護在中間青年的手臂，另一手繞過後頸摟著他的肩膀。
好像是在怕他站不穩摔倒？
那個青年就是我嗎？
目光注視著前方，雙目出神，彷佛丟了魂一般。
“老大，這人呆頭呆腦，話也不說一句。“張叔點頭離去後，高個男子搖了搖青年身子吐槽道，“你看，毫無反應，真有人比我們還不是人？”
“說了要改口叫村長，我不是第一次提醒你了。”老者瞪眼，語氣嚴肅，見高個男子像是受驚的老鼠一樣，縮了縮腦袋，也沒再繼續說下去，“罷了，你且記好就行。”
那表情像是無奈一樣，好似說教了多次的小孩始終都聽不進去別人的話。
老者又看了看青年，想知道是不是裝模作樣，注視了好一會兒，沒得到期待的結果後就帶著兩人轉身離開了。
程易愈看愈發覺得哪裡奇怪，似乎話裡有話。
畫面像是白霧一樣開始逐漸消散，他眉頭緊皺試著擠動霧氣，想要再得到更多的資訊，可並不隨他所願，白霧快速消散直至眼前已漆黑一片。
一個問題浮現腦海——我是人嗎？
“老師，老師，老師！”學生的喊聲一次高過一次，似乎生怕程易聽不到。
全身緊繃的程易這才回過神來，呼吸逐漸順暢後，他定睛看了看課桌前的學生，還感受到臉上滲出的一層細汗。
見老師有了反應，有學生舉手繼續問道：“老師，外面的世界到底有什麼啊？”
程易思索片刻後回答：“外面的世界豐富多彩，需要你們自已走出去瞧瞧！”
話畢，他急忙轉移話題，不想再被學生的問題牽制。
“好了，好了，我們再來讀一遍課文，要融入感情啊！”他模仿著記憶中老師授課的口吻，拍了拍手說道，“坐井觀天，預備起。”
“坐井觀天，青蛙坐在井裡，小鳥飛來了……”學生們坐好位置後，全神貫注地盯著課本，小腦袋輕輕搖晃起來，清脆的讀書聲裡飽含著對知識的渴求，如清泉般在教室裡流淌。
叮~
下課鈴聲響了，讀書聲漸漸低了下去。
程易目光掃去與幾個學生對視了一眼，瞬間明白，他拍了拍手說：“好了，這節課就先上到這裡，下課好好放鬆放鬆。”
“哦，放學咯！”
“回家咯！”
放學了？
看著學生們歡呼跳躍，程易望向對面牆上的時鐘——\"4時30分\"，隨後拿起課本，習慣性地走出教室，將課本放回辦公室後，回家。
望龍小學規模不大，佔地約 2800 平方米，教學樓、學生公寓、食堂、操場、公廁等佈局緊湊，錯落有致。
教學樓共有四層，一到四年級位於底層，其餘年級以及教師辦公室在另一棟樓。
校門位於低年級樓下旁邊，出了鐵門，便是一座四五米長的石板橋，橋下小水溝將整個小學半圍著。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我們班程寡言開口說話了……”
“真的嗎？”
“騙你是小狗。”
......
程易走到校門保衛處，聽到一陣竊竊私語。
他尋聲望去，只見旁邊的香樟樹下，原來是課上那個自信男孩正在與幾個同學圍著埋頭交談。
一人看見程易的投來目光，立即將頭埋進在人堆中，自信男孩抬起頭，轉過身恰好與程易四目相對，似乎因背後說他壞話感覺羞愧，隨即杵著頭帶著朋友們快速走出校門。
程易心裡一陣氣呼，“程寡言”是他的外號嗎？什麼叫開口說話了？記得他上課也說話好不，只是說得比較少而已。
他無奈露出一抹淺笑，懶得再去理會。
隨後，程易如往常一般，憑著身體的本能和腦海中的記憶，朝著“家”的方向邁步而去，似乎會有些漫長。
走到街上，孩子們像歡快的小鳥，揹著書包，晃晃悠悠地鑽入各個小店鋪中，挑選著自已心儀的小玩具。
偶爾還能看到母親揪著孩子的耳朵，嘴裡唸咒似得抱怨買這些無用的東西多浪費錢，手還不停地拍打著孩子的屁股。
“程老師，好巧啊，您這是回家去了哈！”
程易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轉過身，回應著那位牽著孩子手的母親，“是啊，怕回去晚了就趕不上熱乎的飯了。”
他並未留意那位母親臉上細微的變化，以及半張著的口，不想再搭話的他回了話後，便抬腳轉身離開。
程易沒有過多思考，只是覺得對方可能是自已學生的家長，回應一聲也是應該的。
然而，他這一句回應，似乎引得周圍多數人投來異樣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