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隱正沉浸於自已的幽思之中,忽然目光被一陣動靜吸引。隔壁那座聲名遠播的葫蘆廟裡,住著一個潦倒的文人——他姓賈,名化,人稱時飛,也有人親切地叫他雨村。這賈雨村,原是胡州世家子弟,書香門第之後,可惜生於家族衰頹之時。父母早逝,家道中落,人丁凋零,只剩孤身一人。在鄉野間徘徊無望,便背井離鄉,漂泊到京城,希圖一舉成名,重振門楣。

自前年抵達此地後,命運似乎並未向他微笑;困頓之際,只得暫且棲身於廟宇之中,以賣字維持生計。因此,士隱與他成了朝夕相見的朋友。

這時,雨村瞥見士隱正站在門前凝神遠眺,立即上前,帶著禮貌的微笑,恭敬地行了一禮,問道:“老先生這般專注地望向街市,難道是那裡發生了甚麼新鮮事?”士隱輕輕搖頭,笑道:“哪裡哪裡,不過是小女哭鬧,引她出來散心而已,正無聊得很。你來得正好,何不入我書房一同敘談,也好打發這漫長無聊的時光。”言畢,便吩咐僕人將女兒送回內室,自已則領著雨村往書房而來,小書童趕緊奉上香氣嫋嫋的熱茶。

兩人剛剛交談了幾句閒話,一名家僕急匆匆闖入,氣喘吁吁地稟報:“嚴老爺駕到!”士隱聞言頓時一驚,連忙起身向雨村告罪:“恕我片刻,請稍坐,我即刻回來相陪。”雨村也急忙站起身來,彬彬有禮地回應:“老先生請便,我身為常客,稍等片刻又有何妨。”話音未落,士隱已經邁步朝著前廳的方向迎客去了。

雨村,在這寂靜的書房裡獨自翻閱著塵封的書籍,以此來排遣心頭的煩悶。正當他沉浸在字裡行間的世界,一聲輕咳突兀地劃破了窗外的寧靜。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動,雨村不禁放下手中的書,走向窗邊一探究竟。

只見一位丫鬟在院子裡輕巧地採摘花朵。那丫鬟的儀態自有一股清新脫俗,眉眼之間透露出清澈明亮,雖然她並非絕色佳人,但那份自然的魅力足以讓人心動。雨村不知不覺看呆了。

在丫鬟採摘完畢,正要轉身離去之際,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猛地抬起頭來。她的眼光穿過窗欞,與窗內之人的視線不期而遇。那人,雖穿著破舊,卻難掩其英挺的身姿;腰圓背厚,面闊口方,更顯眼的是那如劍般挺拔的雙眉和猶如繁星般閃爍的眼眸,以及高聳的鼻樑和有力的腮骨。

丫鬟急忙轉身,心中暗自琢磨:““這位先生,氣宇軒昂,卻如此落拓,想必他就是主人時常提及的賈雨村無疑。他曾說過要伸出援手,只是機緣未至。我們家並無這等貧苦親友,想來非他莫屬。難怪主人評價他非池中之物。”思緒至此,丫鬟不免又回頭看了他兩次。

雨村見她回了頭,便自以為這女子對他有意,心中狂喜不已。他覺得這女子必定是個有眼光的英豪,在這繁華世界裡有這樣一個知已。不久,一名小童進得書房,告訴雨村前廳已備下酒飯,不便久候。雨村便從側門悄然離開,徑自去了。士隱送客之後,得知雨村自便離去,也沒再邀請了。

在一輪明月悄然升起的中秋之夜,士隱家的慶祝宴席已圓滿落幕。未感滿足的他,又在書房精心佈置了一桌宴席,隨後獨自踏著朦朧的月光,漫步至雨村所在的廟宇,誠心邀請他的知已共享這月圓之夜。

自那日在甄家瞥見那位丫鬟投以深情的兩次回眸,雨村便將其視作知音,心底深處時刻珍藏這份情誼。而今晚,正值中秋,他獨自仰望皎潔的月亮,不免被懷舊之情淹沒,遂即興起作五言詩一闕:

“未卜三生願,頻添一段愁。

悶來時斂額,行去幾回頭。

自顧風前影,誰堪月下儔?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樓。”

吟誦完畢,雨村心頭泛起了對往昔抱負和夢想的回憶,感到時光荏苒卻機遇未至。不禁伸手撫摸著自已的額頭,仰天長嘆,情感澎湃地又吟出一對聯:

“玉在匱中求善價,釵於奩內待時飛。”

恰值士隱走來聽見,他微笑著說道:“雨村兄,你的抱負真是不小啊!”雨村忙笑著回應:“不敢,我只是吟誦前人的詩句,豈敢在此大放厥詞。”他接著好奇地問,“不知老先生今夜何以有暇,漫步於此?”

士隱笑道:“今夜是中秋佳節,世間俗稱為團圓之時。想必你在異鄉的寺院裡寄宿,心中難免生出些許落寞之情。故而我特地備了些許淡酒佳餚,欲邀你至我的書齋,一同把酒言歡。不知雨村兄是否願意賞光?”

雨村聽了,並未推辭,笑著回應:“老先生如此厚愛,我豈敢拒絕。”於是,他與士隱一同再來這邊書院。

兩位好友圍坐在精緻的桌旁。茶水已然撤下,取而代之的是琳琅滿目的美酒佳餚,色香味俱佳。他們迴歸各自的座位,最初是優雅地輕斟淺酌,然而隨著談話漸入佳境,興致勃發,不知不覺間便揮杯如雨,競飲起來。

周圍的街坊洋溢著歡快的氣息,家家戶戶都傳出悠揚的笛聲和琴韻,彷彿是在歡慶這寧靜夜晚的和諧。而頭頂那輪皎潔的明月,如同一塊燦爛奪目的寶石,掛在夜空中,增添了二人豪情萬丈,酒到杯乾。

隨著酒勁上湧,賈雨村已七八分醉意,狂興難抑。他情不自禁地藉著月色寄寓自已的情懷,口中吟出一句絕美的即興詩句:

時逢三五便團圓,

滿把晴光護玉欄。

天上一輪才捧出,

人間萬姓仰頭看。

士隱聽了後,不禁讚歎道:“妙哉!我素來便認為兄臺絕非久居人下之人。今兄長所吟之句,已然顯露出騰飛之兆,很快就能踏足雲霞之上,可喜可賀!”於是,他滿心喜悅,親自斟滿了一斗美酒以示慶賀。

雨村,在酒精微醺之際,嘆息道“非我酒後狂言,若談及時下的學問,我或許也能夠混跡其中,沽名釣譽。只是,眼下我的行囊空蕩,路費無籌,那遙遠的帝都,並非僅僅依靠賣文鬻字就能輕易抵達。”

士隱不等雨村說完,便道:“兄臺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這些想法呢?我一直有這樣的心意,只是每次見到您時,您並沒有提及。因此,我從未敢貿然打擾。現在既然您說了出來,我雖然是個普通之人,但對‘義利’的理解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

我很慶幸明年的大比就要到了,兄臺您應該立即前往都城,參加春天的科舉考試。才不負您所學的知識和才情。您的旅費和其他需要的東西,我都會幫助您妥善處理,不讓吾兄的錯愛成為徒勞。

隨即,他便命童兒速去準備,不多時,童兒雙手奉上了五十兩白銀和兩套質地上乘的冬衣,並說道:“十九日是黃道吉日,兄長你可以買一艘小舟向西出發,期待著雄鷹展翅高飛的那一天。到了明冬,我們再相聚,這不是一件令人歡欣鼓舞的事情嗎?”

雨村接過銀衣,只簡單道謝了下,並未多往心裡去,依舊是吃酒談笑。夜已深,三鼓之聲響起,兩人才各自散去。

士隱送別了他的好友雨村後,便回到自已的書房,一頭栽進了深沉的夢鄉。直到太陽高掛天空,金色的光芒灑滿了大地,他才從睡夢中甦醒。醒來之後,他腦海裡不斷回想著昨晚與雨村的對話,那份對友人前途的關心和牽掛促使他想再次拿起筆,為雨村撰寫幾封介紹信。他希望這些信能為雨村在繁華的神都中尋找到一個可依賴的仕宦家庭,為他提供一個立足之地。

於是派人去請那位和尚,希望透過他傳遞自已的心意。然而,派去的家人不久便返回,帶回了和尚的訊息:“大師說,賈爺已在今天凌晨五鼓時分匆匆啟程,前往京城去了。在他匆忙離去之際,他曾留下了一些話語,委託大師轉告給您。他說,‘讀書人的路途不應受黃道吉日或是凶日的約束,重要的是要順應事理,把握時機。因此,我未能親來辭行,還請您見諒。’”聽聞此言,士隱心中略感遺憾,也只能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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