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龍抬頭。

傍晚時分,一個叫做李家莊的地方,有位清瘦少年,此時他正與好友劉武一同在大槐樹下趁著這落日的最後餘光,津津有味的看著一本連環畫。這二月二,按李家莊的風俗來說應當在家裡和家人一同祭灶,並在祭灶結束後應當去剃頭。在剃頭結束後,就是闔家團聚,一起吃一頓晚飯。

要說這清瘦少年,也不是無父無母,相反家中雙親俱在,還有五個兄妹,他在家中排行老四。為何在這團聚的日子裡一個人出來和朋友玩,因為在這家裡,他並不受寵。

當年他出生的時候,他的母親王翠兒並不像從前分娩時一樣清醒,而是在睡夢中將他生產下來的,到一覺睡醒才發現自已把四兒子生下來了。因此她便不喜歡這孩子。再加上他出生當天,他的外祖也因為多喝了一瓶酒便從此一睡不醒了。王翠兒怒從心中起,趁著大家都在忙自已老爹喪事,沒幾個人留意到自已的時候,將這可憐的嬰兒扔到村中的小河裡,轉身就走不帶絲毫留戀,幸虧被村中的老劉頭看到,跳下河中將他救了起來。

而後他的父親李忠文急匆匆從城中回來,發現自已的四兒子和老婆一起不見了,急得團團轉,多虧這時候老劉頭抱著孩子就進了他家,並告訴他孩子和孩子他媽的前因後果。

老爹一聽,當即拍板,讓老劉頭這個村子裡唯一讀過聖賢書的幫忙取個名字,而自已則匆匆忙忙趕往老丈人葬禮上去把孩子他媽哄回來。

在他連門都沒跨出去的時候,老劉頭說到,“你家到這孩子這輩應該是啟吧?不如就叫啟樂吧。現在出了這種事,我瞧這孩子以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開心,希望他以後的日子能快樂點吧。你意下如何?”

“劉先生肯為犬子起名,我感激不盡,哪裡有什麼意見?”說完,將孩子抱到手上,急匆匆往老泰山家趕,想要以此喚回妻子。後來也不知道怎麼苦求的,才將自已的妻子求回家。

過了兩年,又生下了一個男孩,起名啟安。

小啟樂的日子更加不好過。別人家的孩子,在十二三歲的年紀或招貓逗狗,或在學堂上求學,而小啟樂在這個年紀,白天跟著大哥啟文下地幹活,晚上和三姐啟歡摸黑刺繡。好在家裡從不曾缺他吃食,但他身材還是和麻桿一樣。

好在他還有一個朋友,村中教書的老劉頭的孫子劉武。這天,他正在和劉武在村子裡的大槐樹下聚精會神看群英鬥武聖的連環畫時,就聽見頭頂傳來了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還不回家吃飯,這都什麼時候了,臭小子?”

原來是劉老頭來了,這劉老頭叫劉啟,以前也是一個讀書人,後來聽說跟別人下棋的時候把人打殘了,拖家帶口逃到這個村子裡來教書餬口。加上他為人隨和,也沒有讀書人的臭脾氣,很快就和村裡人打成一片,這才接納了他,也就此在村裡紮下了根。

劉武這才起身,“老四,我先回家了,你也趕緊回去吃飯,明天有空在到家了叫我出去玩。”李啟樂點點頭,也回家了。

李啟樂到家後,就聽見母親王翠兒在廚房裡怒喝,“混小子,又跑哪裡瘋去了,還不趕緊洗手吃飯。今天你要是不幫你三姐把刺繡繡完,仔細你的皮!”

李啟樂趕忙大聲回道,“娘,孩兒沒出去瘋,是和劉先生家的小五在大樹下看書。”

王翠兒腰上繫著圍裙,手裡拿著鍋勺從廚房出來,這時她的臉色才好了一點,有了點子笑模樣。不過緊接著又說到,“我不管看的什麼,你三姐在咱們家委屈了她,哪個女兒家在她這個年紀不是快快樂樂的,就是你阿孃我,在她這個年紀也是無憂的和什麼似的。你大哥手又笨,做不來精細活。你二哥又在城中上學,你小弟才四歲半,和個瓷娃娃似的,阿孃不捨的用他。”李啟樂黯然,也不答話,只是點頭。默默洗手上桌吃飯。

“哥,你別傷心了,阿孃這個人就是這樣,刀子嘴豆腐心,你別看她那一張嘴多毒,她自已心裡也不好過。好了好了,小哥,咱們在桌上等阿爹回家。晚上我在偷偷幫你和三姐繡幾張圖。”李啟樂聞言,咧了咧嘴,笑了一下。趁著手上的水還沒幹,胡嚕了一把小弟的臉,立馬惹得一陣不滿。旁邊的幾個兄妹看著這場景也紛紛笑了起來。

不多,李忠文也從城裡下工回到家,只見他身上沾滿了血跡,整個人臉色煞白,整個人和見了鬼一樣抖個不停。

王翠兒此時正好從廚房裡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盤剛炒好的菜。一開始她還沒注意到李忠文身上的異樣,還開開心心的招呼著李忠文吃飯,直到小兒子的手指著李忠文身上的衣服,她才注意到李忠文的異樣。

“娃他爹,娃他爹,你這是怎麼了?咋身上都是血,是不是碰到歹人了?可有受傷啊?”王翠兒神色驚慌的問道。“沒事沒事,我這是回來的時候遇到了一夥潰兵,幸虧官軍來的快。得虧了那夥官軍,聽口音不像咱這的,下手又狠,我身上的血跡就是潰兵的。”李忠文哆哆嗦嗦的答道。

王翠兒稍微定了定神,“沒事便好,趕快洗手吃飯。咱們這幾個孩子都等著你呢。今天是龍抬頭,吃完飯咱們去爹孃家裡走走吧。”李忠文點頭應好。

邊吃飯邊聽著孩子們在飯桌上嘰嘰喳喳,李忠文也慢慢露出了笑容。“娃他娘,咱們這好日子估計也快到頭了,剛剛我聽那夥官軍講,國內幾個王爺為了誰當皇帝,都快把狗腦子打出來了,還把那些蠻子放進來幫他們打仗。誰料到蠻子一個個人面獸心,拿了錢不辦事,還反戈一擊,把那些王爺的兵打的作鳥獸散,剛剛那夥潰兵就是逃出來的。咱們也要早做準備,看情況不對就跑。”

王翠兒點頭稱是,又不無擔心的說道,“沒有這麼快吧,那些王爺這麼快就守不住了嗎?”“自大昭滅亡以來,那八個王爺一個不如一個,這些殘兵敗將怎麼能抵擋得住那些亡命徒。”王翠兒無言以對,默默吃飯。

一頓飯畢,李忠文領著老婆孩子去雙方父母家走了一圈。兩邊的老人一見這些孩子來了,樂的合不攏嘴,鬧到了深夜,要不是李忠文主動提出,怕不是都可以留在外祖家過夜了。

回家的路上,李家的孩子們大都強撐著精神,年紀小的李啟安竟直接趴著睡在了李啟樂的肩頭。李啟樂想著飯桌上父親說的事,一時間竟有些惆悵,既捨不得這個生養他的地方,也不捨得他那唯一的朋友--劉武。

月明星稀,世界安靜的彷彿靜止了一般,只能聽見烏鴉在路邊的樹上聒噪。李啟樂的心思也被烏鴉吵鬧的不能平靜。好像有什麼話在他嘴邊,但又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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