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嘉沒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帶著那個銀色金屬盒子走了。

虞荼靜靜地坐在原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後又開始發呆。

茶由熱轉溫的時候,在窩裡睡覺的小灰忽然直起上半身,疑惑地“汪”了一聲。

雕花木門外,有麼東西刨門的聲響。

虞荼微微抬眼,門緩緩向內移動,開啟了一個供單人進出的空隙———空隙的最下方,蹲坐著一隻皮毛油光水滑的漂亮黑貓,眼睛是幽幽的綠色,像兩汪深色的潭水。

它微微仰起頭,舔了舔爪子:“喵~”

虞荼微微愣了一下。

仁心醫院裡,他撿到玻璃珠的那棟樓,二樓的陽臺上,他見過這隻貓。

虞荼有預感,這隻貓是專程來找他的。

“喝杯茶嗎?”

他起身將那杯已經晾得溫涼的茶放到案几之上,黑貓看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幾步,躍到桌上低下頭,腦袋擋住了小小的茶杯,只能聽到它喝茶時的微弱動靜。

一杯茶見底,黑貓舔/舔沾上的水漬,恢復成蹲坐的姿態:“喵~”

善緣已締,虞荼已經知道了它所求———

它要“續命”。

在民間傳說裡,貓與九尾狐一樣有九條命,故稱“九命貓”。傳聞誇大其詞,但貓,尤其是玄貓,確實是有點兒靈異在身上的。

玄貓開智難如登天,但一旦開智,上能觀活人之壽,下能見鬼怪之物,瀕死之時可聯通陰陽,將己身生死倒轉一次。

在玄貓自願的前提下,放棄“聯通陰陽,生死倒轉”的[天賦],可以為他人續命。但續命的時限全憑天意,可能平安到老,可能三年五載,可能一時片刻,可能壓根不會成功......無論能續多久,在放棄天賦後,玄貓只能作為普通的動物活過一生,即使後悔,也不能再轉為妖修。

玄貓過來找他,就是希望保證放棄天賦之後的續命之術能成功。

虞荼問:“你確定要用自己的天賦去為他人續命嗎?”

表世界靈氣稀薄,能覺醒開智難度不亞登天,尤其是覺醒的還是隻玄貓,更是難中之難。

“喵~”

玄貓抬起頭,翠綠眸子裡的瞳孔快豎成一條直線,它知道面前問它的這個人,身上的波動和它見過的一些人很不一樣——它看不見他的壽數,就好像它之前在高樓的窗外,透過霧氣看不見其他樓一樣。

貓的直覺都是很準的。

它當然不例外。

有根冰涼的手指點到了它的眉心,面前氣息波動不同尋常但卻令人心生親切的人忽然一瞬間變了,親切之下有種稍縱即逝的危險,讓它柔順的毛都炸了起來。

“喵嗚!”

柔軟的粉色肉墊裡,鋒利的爪尖若隱若現。

但面前的人很快收回了手。

稍縱即逝的危險感消失,它炸開的毛慢慢服帖,玄貓往後退了一步,呲出尖尖的牙:

“喵!”

“只是做個檢查。”它聽到面前的人說,ap;ap;ldquo;如果不後悔??[]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晚上再過來,如你所願。”

*

“咪咪!咪咪———你跑哪兒去了!”

“咪咪———”

女人壓低了聲音的呼喊在二樓某間病房裡響起,她已經把病房的廚房、臥室、衛生間、陽臺都找過了,愣是沒有看到半點貓的影子。

他們所在的這棟病房裡住著的病人們都非富即貴,有些人和他們家一樣,會帶著自己的寵物來住院,女人很擔心她的貓會被別人或別人的寵物傷害到,畢竟她的咪咪是一隻膽子大好奇心強但又脾氣溫柔的小貓咪。

“咪咪———”女人在陽臺探出頭,左右張望著,想看看她家的貓是不是跑到了樓下的草坪裡去。

在尋找的時候,她忽然聽到頭頂上方傳出來一聲“喵~”

她一抬頭,她家的貓以一個倒掛金鐘的姿態倒吊在她的頭頂上方,整條貓拉得長長的,像一個毛茸茸的風鈴隨風搖擺,她甚至看到了她家貓近在眼前的粉嫩可愛小爪墊。

女人差點被嚇得呼吸驟停。

似曾相識的話語再次響起:“咪咪、寶寶,別動啊,我抱你下來......”

順利地將一條貓抱到懷裡後,女人背後佈滿了冷汗,剛剛溫柔和緩的聲音一瞬如疾風暴雨:“我說了多少遍不要到陽臺上來,醫院不是咱家,沒封窗你要是掉下去,真當你有九條命啊!”

懷裡的貓拿爪子捂耳朵,給女人直接氣笑了:“裝什麼裝,家裡誰不知道你鬼精靈?說多少遍都不聽,今天罰你不許吃罐罐!”

“喵嗷!”

女人抱著它往屋裡走,一人一貓已經透過語氣無障礙溝通:“喲哦,扣你罐罐就聽得懂了!臭咪咪!”

將貓抱到臥室裡後,她將紗窗和門都關好,然後從櫃子裡取出一個罐罐,在貓的面前晃了晃:“這是你今天的罐罐,看到了沒?沒收了!”

“喵?!”

貓叫聲慘烈得彷彿被踩了尾巴。

女人將罐罐揣懷裡帶走:“說沒有就沒有,你老實待著!”

她關了門出去了,徒留貓坐在地上,對著櫃子伸出自己的幾瓣山竹,還沒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咪咪。”

在女人走後好一會,臥室的病床上忽然傳來幼童稚嫩的聲音,貓轉著翠綠的眼睛骨碌碌看了一圈後才輕盈地躍上床邊,沿著邊緣走著優雅的貓步蹲坐在床頭。

“媽媽走了吧?”

頭髮被貼得幾乎剃著頭皮,臉頰消瘦所以顯得眼睛極大的男孩像貓一樣貓貓祟祟地環視了一圈後直起身體,從床柱後摸出個小小的罐罐。

家裡的財政大權是握在媽媽的手裡的,但他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咪咪,男孩自己攢的零花錢有一大半都給咪咪換成了它愛吃的罐罐,還好他們家咪咪怎麼吃都不太長肉,才沒讓他們一家五口輪流投餵的事穿幫。

這次他住院,他們家咪咪自己開了家裡

紗窗的鎖,又神乎其技地找到了他所在的醫院,抱回去一次跑來一次,抱回去一次跑來一次,跑到最後他媽媽都妥協了,後果就是咪咪的罐罐被扣到幾乎沒有。

他是趁著媽媽出去的空隙拿零花錢請爺爺幫忙買的,這樣的秘密投餵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他給咪咪開罐罐,咪咪負責把吃完的罐罐“毀屍滅跡”。

這次開的是金槍魚混合雞肉絲的罐罐,一開啟香氣撲鼻,他看到咪咪頭一低,呼嚕呼嚕就開吃了。

見它吃的這麼香,男孩自己縮回了被子裡,才剛活動了一小會兒,他就覺得很冷了。現在才十月初,街上的人最多穿一件薄外套,他卻已經蓋上了羽絨被,身下是電熱毯,懷裡是暖水袋,比過嚴冬還誇張。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麼病,輾轉好幾個醫院都查不出病因,就是渾身發冷,冷得睡不著覺,不想吃也不想動。

“咪咪。”男孩盯著吃的正香的小貓咪,小聲問,“我會不會死啊?”

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說咪咪很聰明,是他們見過的最聰明的小貓咪,但他覺得咪咪可能比他們想象的更聰明。

當然,他也很聰明。

如果他死了,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會很難過的,而且......

“你真的不認識黑貓警長嗎?”他第N次問低頭吃罐罐的貓,“我死前能不能見見黑貓警長?”

低頭吃罐罐的貓翻了個不優雅的白眼。

又來了又來了!

動畫片的事兒,能和現實混為一談嗎!

小小的罐罐一會兒就下了肚,貓仰起頭讓男孩抽紙給它擦嘴,然後發出一聲既認真又敷衍的“喵~”

等給你續了命,你自己長大了就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黑貓警長了!哦對!還有奧特曼!

貓熟練地叼著擦嘴的紙和吃完罐頭,用爪子嫻熟地開門,幾乎是“咻”地一下消失在陽臺上———它去找最近的垃圾桶了。

雖然被偷偷投餵的事估計很早就被發現了,但明面上還是要掩飾一下的喵。

貓丟了垃圾回來,重新關上了門,在毛巾上擦擦自己的四個爪爪,溜到了男孩的被子裡———它暖和得堪比熱水袋。

唯一的問題是,它的睡相不太好,於是在被子裡的姿態一會兒是“O”,一會兒是“大”,一會兒是“C”。

從下午一覺睡到晚上,中途被迷迷糊糊喊醒吃了頓貓飯,晚上的時候,貓睜開了眼睛。

它從被子裡探出貓貓頭,抖了抖耳朵,將自己拱出來的被子用爪子掖好,悄無聲息地開門後,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夜晚,它翠綠的瞳孔幾乎發亮,循著白天走過的“貓道”,它停在有懸鈴的雕花木門前,用爪子拍了拍門。

門開啟後,它看到了那個以貓的審美也挺好看的人。

“喵~”它打了個招呼。

“走吧。”

它聽到那個人說。

於是它在前面引路,那人在後面跟著,他們走過無人的街道,穿過昏昏欲睡的保安值守的崗亭,和夜裡匆匆來急診的人擦肩而過......

最後,他們來到那棟樓,一樓似乎有哪一間病人房間裡的電視忘了關,於是聲音隱隱約約洩露出一點,在寂靜的夜晚隔著門,有種光怪陸離的模糊。

貓爪邁上通往二樓的樓梯,它和身後的人一樣輕巧無聲,感應燈沒有亮起,他們已經穿過了二樓的走廊。

門無聲無息地開啟,月光將貓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像是潛伏著的、張牙舞爪的怪物。

他們到了臥室。

月光之下,潔白的病床上鼓起一團,像是有人蜷縮在被子裡。

貓忽然弓起脊背,壓下耳朵,它跳上病床,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喵”。

被子被爪子抓得稀爛,被絮之中,是一個詭異的傀儡,黑線爬滿了臉,它閉著眼睛,有點像個男孩。

它的續命物件......莫名其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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