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的冬日,寒冷刺骨,自長城外吹入的風沙混著冰雪氣息,恰恰將城中近日將起的疫情止住了些。

城中粗磚輕砌的房舍,十戶九空,昨日花將軍的“避戰令”被林尋很好的執行。

此時,怕已行至彭州腹地了。

花暮染心事重重的走在城中街巷間,沙柳乾枯的枝椏張牙舞爪,似厲鬼般。

城中車馬驛站旁,一座酒樓兀自佇立著,雖佔地寬廣,但同皇城的風華樓相比,到底陳舊矮小了些,但在這邊境彭州,卻又名聲不菲,美酒佳釀,香歌靡舞,端的是溫柔之鄉。小樓碩大的雕花門外飄著酒幌,行得近了,門楣所掛牌匾依稀有著“長安”二字。

長樂久安…若長城真能似這酒閣一般,自己當初也算不虛此行了。

花暮染三兩步進入樓中,往日在門口殷勤招客的侍者早已離開,廳中安靜至極,她看了看桌椅蘭臺上清淺灰塵,幾步走向後廚。

廚間貨架上空空如也,只灶間有著嫋嫋煙氣,熱氣蒸騰自鍋中,房中散著微弱的粟米香,她看了看灶中爐火,柴木粗細不一,顯是倉促砍就。

女將軍不由得輕嘆,轉瞬想起此行要事,幾步路過後廚,院中只數丈寬長,臨近小舍中有著清脆的珠子碰撞聲。

木門大敞著,她進入房中便見到平日裡一身書生長衫的女子,今日換了粗布衫裙,更將衣袖挽至肘間,露出雪藕一般的手臂,瘦小身影俯蹲在地上,單手拿著算盤,另一隻手上沾了地面泥土,卻不知在地上撥動著甚麼物什。

慢慢跺至近前,只見那方地面散落著許多細長木箸,分作黑白二色,黑色便是樓中隔間桌案上常備的烏木箸,而白色則是尋常人家皆能見到的杉木箸。

粗略看去,黑色木箸散做四方,只四五根白色木箸被圍在正中,地面上依稀有著焦碳畫成的卜圖:天圓地方,回紋交錯。似乎…同少時在師門數書中見到的龜甲很是相似,過往曾聽小滿說起過身世,更是深知其心力極高妙,此時見她沉溺於卜算倒是意料之中。

覃桑本是家中長女,幼時因體弱多病被送至海音邊地的家族故鄉,臨海之處盡是方外宗門,最適宜靜修,她於師門精研卜術,年歲日長身體竟漸漸好轉,連被世人譏為外流的術數亦被她修得精髓。

可數年後重返家中,那處早已空無一人。原來幼時戰亂,只她一人置身事外。

那後來,她一人到處遊歷,機緣巧合同阿螢相識,更成了風華樓中四時令主之一。

這便是今日的小滿了。

小滿還是沉浸在卜算中,旁若無人的低語:“玖肆…下離上坤,怎會成了…地火明夷?”女將軍看向她草草擺就得卜象,南方位黑白算籌各半色,西方和北方具是青黑一色,只東方白籌多了些,似乎有向中心靠攏之勢。

女子似覺光線被來人遮住,只抬頭看了一眼,花暮染見她額間具是汗水,長城苦寒,不知她在閣中算了多久,竟至臉色蒼白大汗淋漓。小滿只皺眉用撥動算籌的手臂向外推了下女將軍的腳步,似是嫌她礙事,復又低頭看向地面。左手算珠隨之響起撥動聲,急促的聲響在寂靜房中很是清晰。花暮染近前,趁對方沉浸在算籌中,伸手從近處的離火象中拿起一隻白色算籌。

小滿猛地跳了起來,驚呼中帶著氣急敗壞:“你做甚麼!快放下!”

她伸手向花暮染手中搶去,可女將軍久經戰場的身手,不過稍一閃避,右手輕輕一折,那隻白籌便被斷做了兩截,隨即被她隨意的扔出了門外。

“你!”小滿本是滿布血絲的雙眸,竟連眼眶都隱隱泛紅。

“別算了,馬上離開長安閣。”花暮染作勢又要上前,抬腿想將地面的卜象抹亂。

小滿驚呼:“再等片刻,就差一毫,我即刻便知曉破局之法了!”她伸臂攔在女將軍面前:“算完這一象,我便走。”她小心的看了看花暮染的面容。

對方靈秀的面容無甚表情,小滿小聲說了下去:“嗯…姐姐要不要吃點東西?我聽聞軍中的糧草盡皆給了傷員,一日才得一餐,後廚還有些粥食…”女子臉色蒼白,長髮凌亂,疲累之色盡顯。

花暮染驟然卸下端著的身形,無奈的看著小滿:“大戰在即,你若不想添亂,便儘早離去!”說完語氣不耐的話音,見對方還在用可憐的神色瞧著自己,便知激將並未能瞞過長於心計的小滿。

她只得退出了房門,向著方才後廚的方向行去,狹小的院中傳來清晰話音:“在我將飯食端過來之前,收好你的算籌。”

小滿長呼了一口氣。

當她回身看向地面時,本是苦惱的神情,竟慢慢變作了驚詫,似見到了妙象。

“上陸,陸伍,玖肆…這就是了,這就是了!”小滿盯著方才被花暮染毀掉的金水方算籌,面露喜色,可轉瞬看到中間那幾只白色算籌,卻又咬了下紅唇:“震木,必是將軍和樓中對策皆成,可離火有缺,南方未動…”

小滿在房中焦急地來回踱步,花暮染端著飯食來到門外,便聽到她吶吶低語著自己絲毫不懂的話語:“北方兌金,有缺…”她在手中算盤中撥動了廿十多下,俯身拾起那根被花暮染折斷的白籌放回原處,又試著挪動了中間的一根白籌,之後便皺眉盯著西邊紋象,久久未有動作。

“只少一籌,便是‘雷火豐’。到底差在哪裡?難道是芒種他們…不,他們不在兌金,應是身處險地,否則不會有如此翻覆之象”。小滿怏怏然行至桌邊,終於一臉沮喪的將算珠甩至一旁。

她看著花暮染將飯食放置桌案,蒸騰的熱氣散出,升入半空,她沉默了一瞬,暗淡眸光漸漸亮了起來,突然伸手抓住花暮染手臂:“走,快些,我們現在去考工局。”說著便要拉花暮染向門外跑。

卻被女將軍攔了回來:“去那裡作甚?考工局早已無人了,昨日留守的官員已隨傷患撤出。”

“唉,來不及了!去了姐姐便知曉。”小滿神色焦急,一改往日淡定自若的神色:“都這般局勢了,總不能指望你那繁複的劍意還能有所突破吧?既已至暮色,姐姐亦曾說過,不經心境,難再進。這次便信小滿一回,再晚便來不及啦!”

花暮染聽罷,想起久未見起色的劍意,復又看向腰間輕甲銀光閃爍的玉帶,心下暗歎。

她只得端起一碗粥食,並示意小滿看向桌案,本已滿面焦急的小滿驟然意會,回身端起碗盞,一反往日儀態大口灌了下去。

須臾,二人相攜離開長安閣,向城北考工局行去,徒留小舍內那處繁亂卜象,西位紋象緊湊,似是缺失了一角,卻因借中位一籌,令局勢愈加緊湊,黑白兩色混做一處,本是亂麻一般,細細看去,卻又分外鮮明。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路影帝的小仙女

清清是阿三

我在七十年代搞科研

幸福小團

崔大人駕到

袖唐

遇之則桉

宋清羽

隨夢添腰

攬月0204

婚色撩人:老公一寵好喜歡

可樂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