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幷州軍駐紮地,將軍府邸。

上官婕坐在客座,手邊的茶水已然微涼。

對面的駐軍統領秦引弓,濃眉之上,一道陳年刀痕,將本是俊朗的面容添了些許肅殺之氣,右腿彎曲,伸直的左腳搖晃著,隨意拿起桌案上的酒壺,往杯中傾倒,順勢又看了一眼案邊的半枚虎符。

“上官大人,並非卑職不願調兵支援,實是左相的軍機密函並未抵達,我這幷州軍可是國中僅剩,可同闐稜一戰的軍力,兩州相隔千里,冒然行軍,戰力疲乏,士氣受損,倘若長城戰況真如您所說,萬一失守,您看這…”他咧嘴笑了笑,漫不經心的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眼中笑意漸深:“前幾日沁州大雪封山,許是信使耽擱了?”

秦引弓身後,丹珠袖一身硃紅衣衫,雙手輕疊於身前,笑盈盈的看著上官婕。

樞密使看著幷州統領一番動作,面無表情,連似笑非笑的嘴角都已微微抿起。

她拿起桌上的帷帽,幷州雖是山青水柔之地,刀兵之府到底多了煙塵與血氣,系回髮間的皂紗上亦落了少許沙塵。

她隨意端起手邊茶杯,卻抬手將杯中殘茶潑在了地面上。

秦引弓看著她緩緩起身,端著空杯,走到自己桌案前。

丹珠袖雙手輕撫鬢髮,袖擺上本是寂寂無聲的花簇不知何時,已悄然飄舞。

上官婕拿起桌案上的酒罈,倒向手中茶盞,眨眼間杯中已滿。心中已明瞭,幷州困局,必然無法善了…餘光見到丹珠袖防備的抬起了手腕,裝若無意的輕笑了聲。

她舉起手中茶杯:“秦將軍,丹佐領,本使初到貴地,多有叨擾。”樞密使嘴角彎了些許弧度,目光輕飄飄的從兩人身上略過:“二位既已盡‘地主之誼’,在此謝過。”

言罷,輕掀皂紗,飲盡杯中酒。轉身時,目中皆是風雪之色。

她微抬起右手的茶杯,向地上擲去,杯盞離了指掌,眼角卻見到一團丹紅色花簇飄到了身側。

丹珠袖已將丹桂花簇投向了上官婕背後,身影急轉,隨後而至,半空中幾片帶著光暈的桂瓣,被她彈指射向面前人的背影。

樞密使單手抽出腰間佩掛的畫軸,絹管斜斜向後方揮動,一道迅疾的雲煙術法劃過身邊,輕如薄霧,色若青水,氣息碰到行進的花團,意猶未盡般,將花團緩緩彈開,纖細身影微偏,躲開了隨之而來的花瓣暗術,皂紗後的雙眸看向已至身後的丹珠袖,和祭起 “白虎勁”,以“山林勢”掌力襲向自己的秦嘯。

廳中未散的青色雲煙,混著虎嘯花影,聲色迤邐,秦將軍的掌力轉瞬即至。

秦引弓,楚國舊族,本是沒落武將之後,其父因楚亡時苦守國都,數次大敗樊國上將軍夏淳,致使夏將軍因傷而死。聖上於破城後將秦氏一族充為死囚,卻未及問罪便駕崩,彼時的秦嘯還是稚童。

此後數年,樊國帝王更迭,嵐帝即位,明士逸入仕,秦嘯被樞密使以幷州統領之位向聖上舉薦,各中原由,在州間市井確有謠傳…此人斷不會違背左相指令,今日舉措,來日朝中局勢免不了劍拔弩張。

一念及此,上官婕收起漫不經心的忖度,眸色更冷,畫軸在指掌間轉了一圈,如雲似煙的玄術氣息凝聚,揚手揮去,一瞬間術法軌跡竟真如彌散的煙跡般,從身前至門外遠處,劃出一道畫技中的“重峰沉靄”式。

上官婕身形微動,竟然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循著層疊起伏的煙跡離開了二人的合擊範圍。

丹珠袖見偷襲未成,伸手接住散落的花團,指尖結印將術瓣收攏,復又推出,赤色繁花盛開般側旋著擋在了身前,抵住煙跡回擊,徐徐向後方飄飛,她的身影隨著花舞,亦退回了原位。

然而,煙跡已悄然遍佈了廳內,上官婕不知用了什麼術式,竟於呼吸間又返回了方才的位置,身後重峰狀的煙跡驟然升騰,峰頂散出絲絲縷縷的術意,向丹珠袖罩來。

而樞密使錯開腳步,身影閃至秦引弓側方,手中兵器帶著濃重的玄力,落在了他未及撤出的身影上,畫軸芯正中腦後玉枕穴。後者捱了樞密使一式暗襲,踉蹌了幾大步,靠在了廳中廊柱旁,昏沉的雙目中,滿是不可置信。

角落的丹珠袖一聲呻吟,那沉靄煙跡無狀無形,驀然而至面前,她連術印亦未結完,便被掃中侵入肺腑,只得扶著桌案,緩緩倒地。

一聲清脆的杯盞碎裂聲,茶杯此時方摔在了地面磚石上,碎片四濺。

院中角落,樹後陰影處,數十名影衛緩緩現身。

而此時,不亦客棧中,朝君從沉睡中睜開了雙眼,正見到白葉拿著那捭闔棋陣中的匣子,悄然推開房門。

白衣劍客抬起手,做出了噤聲的動作。

朝君起身,疑惑的看向他。

朝君因未在棋陣中受傷,故而先於白葉清醒,亦見到了前來相救的上官婕。兩人卻未有過多交談,她一心想避開樊國官宦,雖被救出險境,但也因此無法逃離…

昨日曾看到樞密使以特殊術式助白葉恢復傷勢,本想自行離開,念及山莊中一切驚險因己而起,還是留在了客房。

當然,這間客棧周圍,重影棟棟,似乎早已被心思縝密的女官佈下了暗網,憑她一人斷然無法衝破。

“樞密使去了幷州將軍府,趁此機會,我們儘快離開。”非墨劍仙的話音將朝君喚出了沉思,她看向房門外依稀躺倒在地的幾個黑衣人,復又看向白葉,他臉上神情,少有的慎重。

半個時辰後,二人已快馬行至主城郊外,此時馬兒已慢了下來,朝君看向身旁之人,語氣中不乏疑惑:"上官婕去了將軍府,該是朝政事由,頃刻便回,你怎地如此篤定,此時是離開的最好時機?還是…劍仙早已知曉有人相救。"

她的話音清幽,言罷似乎想起了兩人被困山莊的原由,微微咬了下紅唇。

白葉頗為詫異的看向朝君:"白某以為,公主對山莊暗室如此在意,想必幷州局勢亦瞭若指掌,原來…"

"原來甚麼?原來我亦不過是久居深宮不諳世事之人嗎?"朝君話語中不無自嘲之意。

馬兒歇了片刻,此時已可小跑,篤篤的蹄聲掩下了些許非墨劍仙的話音…

秦嘯將軍為當朝左相門人,其入仕之途,甚有意趣。

秦引弓為楚國罪族之後,女帝即位,翌年巡遊幷州,囚牢中的楚國舊卒合力將秦嘯救出,適逢女帝鑾駕臨近,他便不管不顧上前行刺。

自是連鑾駕都未近前,便被彼時的樞密院副使擒住了,而明士逸卻未將此事聲張,數月後,更是以"仕任無疆,臣民皆可"為由進諫,令女帝對楚國遺族大為改觀,更命秦引弓出任幷州統領,此地本為吳楚舊址,國亡然山河故,況先帝早已作古,秦嘯便繼而守護此方民眾。

至於當年樞密使對秦引弓的賞識與知遇之恩,也讓其對如今的左相言聽計從。

白葉言至此,一直沉默不言的朝君驟然明瞭,諸國皆有傳聞,上官一族的劫難與左相不無關聯,上官婕此行,怕是暫時無法回返了。

二人身後依稀有城垣牆影,南方山水輕柔,連城郭亦有些溫煦,目之所及,隔了數處枝蔓,枝丫上薄雪驟然被寒風吹落,散做細霰,和暖日光映照其上,隱有彤色爍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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