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靜立一旁,聽著面前隨州駐軍統領和海音使臣的對話,那使臣一身青藍色朝服,其上的清溪紋同前年樊國春祭來賀時的幾名使臣大不相同,她困惑中略微環顧四周。

春意盎然,飛絮滿城,想要盡力想起些什麼,隨意伸手,摸向身旁的柳枝,手指卻直直從嫩枝上穿過。

枝椏上還留有冰霜弩擊中的碎痕,寒氣微瀾,灼人眼目。

呵,原來,已過了這許多年了…

廿三年前,樊國因“互市商隊被海音軍士劫掠”之故,發兵隨州,戰勢數月不止,最終至帝后二人親臨陣前,兩國對峙數月,海音國主在使臣勸說下,獻出族中聖物,願以聯姻為誠意,消弭誤會。

停戰協議中約定,十日後,公主儀駕抵達隨州。

可第十日,不知何故,公主和聖物未至邊城,隨州軍以海音毀約為由,連屠三城。

"呸!當朝者只顧那海音珍寶和美人,甚麼長生仙道?殺我同袍,食言毀約,不過以舊俗威懾,征戰殺伐怎可不見血腥?我看他們是想找回當初平原之戰的勝場罷了,將軍竟因此受了責罰!"兵士在駐亭中抱怨的話語傳入女帝耳中,她將思緒轉入那方。

正見到幾名隨州駐軍,帶著輕重不一的傷勢,離得遠了,依稀聞聽那軍士同伴勸阻的話語:"還好只被陛下罰了些棍杖,弟兄們手中自有分曉,海音詭術歷來為各國忌憚,此番反覆無常的做派,同當年那個妝沉妖相很是相似,現今海音一介雄主,確是邪門的很。"

近旁另一名軍士將護臂紮緊,粗礪的繩子被單手纏繞收束著,牙齒咬住繩尾,連帶話音亦有些模糊:"…佐領不是說了,少談論這些,上頭的協定,別瞎揣摩。"

那幾名軍士聞聽此言,似是想到了某處,訥訥不語。

女帝將眸光挪到遠處,依稀見得玄色龍旗於城垣之上飄擺,柔風和暖,沁入髮膚。

協議後,十五日。

海音使臣看著身後空曠,和周邊列陣的樊國軍士,抬袖擦了下頭上冷汗,小聲應承著駐軍統領:“將軍,公主儀駕稍後即到,勞…勞您等候。”

那駐軍統領粗獷的面容,臉上的不屑與傲慢,使臣都未敢細看:“我有何人可等候?你們這是在怠慢陛下和皇后!”

統領說著,抱拳向遠處旗幟,眼目微怒。

話音剛落,遠遠地傳來鈴音,眾將士向陣外望去。

金白相間的車架緩緩駛近,車轅上滿布流水雲紋,四角掛的銀鈴微微顫動。

將士們好奇的看著儀駕,那儀駕後跟著長長的侍從隊伍,不覺已停在了陣前。

正逢城關內,一名侍從跑了出來,身上服飾多處有著火焰花紋,她走至將軍身旁,小聲說著什麼。

使臣已快步跑到了車架旁,同公主的侍女長交談。

將軍大步走至近前,話音清晰:“請公主移步,皇后交待,戰時一切從簡,還請貴國儀駕侍從回返!”

什麼?使臣已氣得眼眶、面頰通紅,他鼓足勇氣想要反駁,將軍溢滿殺氣的雙眼望向他,周邊軍士劍戟林立。

那海音使臣咬牙,肩頭顫動著。

身後儀駕上,輕紗帷幔,一隻白皙柔美的手掀開遮擋,旁邊海音的侍女長未及阻止,公主已走出了儀駕。

嬌花弱水,雲鬟玉顏,微帶怒意的面容竟未有任何遮擋,她的手中捧著一方白玉錦盒,如水的雙眸緩緩看向城關前一眾將士。

那將軍甫一接觸公主視線,便低下了頭,閃身做出恭讓的姿勢,周邊軍陣中響起細碎言語,很快安靜下來,軍士們列陣讓開道路,目不斜視的看著地面。

女帝靠在城牆邊,微眯起雙眸,看著眼前一幕,目光中的景象緩緩暗淡。

視線明朗時,她正在一株合歡樹下。

仲夏時節,合歡花如雲似霧,燦若朝霞,團團錦簇懸在枝頭,女帝抬頭看著滿樹緋紅,這株合歡,已許久未曾這般盛開了。

樹下一池青水,池中浮著圓圓的蓮葉,池邊的石桌旁,女子一身白金織錦華服,腹部隆起,顯然已有身孕,她不甚舒服的靠坐在桌邊,淺淺的打著盹,髮髻上流水紋細釵將墜未墜。

一旁侍立的海音侍女長,望見玄衣龍袍的帝王行出後殿,連忙悄聲喚著女子:“公主,陛下來了。”

海音公主皺著眉,臉色灰暗的扶著石桌起身,帝王看見二人,已行至近前,剛好扶住微晃著行禮的公主:“阿嫵?朕不是說了,讓你和桃枝在若水殿中等待?”

他看著對面女子望向她的目光:“皇后諫言,已被張子衿勸回了,協議既已定,君無戲言。”

公主因懷有身孕,臉色不好,卻也極盡欣喜:“謝陛下。”

帝王示意侍女將其送回若水殿,公主卻拉住他的袖擺:“陛下可否陪阿嫵在此小坐?這幾日合歡開的極盛。”

帝王俊逸的眉目看向殿前那株合歡,微笑著點了點頭。

兩人相攜坐在了桌邊,沒有隻言片語,院內極靜,遠處宮苑聲聲蟬鳴。

暑熱令人昏昏欲睡,帝王只覺肩頭一沉,微偏過頭,看到女子沉沉的睡著了,黛眉清淺,靠在肩上的頭微微向下滑落,復又覺得不舒服般挪了一下。

夏日暖風,吹落了少許合歡,輕軟紅香飄至女帝肩頭,穿過身體落在池中,她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幾枚花葉。

傍晚時候,桃枝扶著公主離開,帝王早已去了殿前同朝臣議事。

通往若水殿的石徑旁,公主扶著桃枝,站在山石邊稍歇,隔著一重山石,有宮苑侍女的聲音隱隱傳來。

“…真的?”

“那還有假?我可是聽皇后宮中的姊妹說的,尚未入國境呢,儀駕侍從皆被遣返,若非陛下,她連自己的侍女長都帶不進宮中,嘻嘻,什麼昭儀娘娘,不過是個質子罷了!”

“別這般說,小心隔牆有耳!”

“怕甚麼!咱們樊國皇室均是一生一世一雙人,也就海音異域,偏要學當年玉公主聯姻,也不看看闐稜可是兵力強盛,陛下怎會在乎區區一個“戰利品”?再說海音一族無妾室,姜氏更是僅次於婀漻國主本家的望族,沒曾想後人竟也如闐稜舞女一般甘為卑位,呵,這武樂公主說不定是個細作呢,這幾天前朝不都說…”

“哎呀,你還是快去辦差事吧!快些把東西送到若水殿,昭儀現在懷的可是皇嗣…哎?那邊不是小殿下的奶孃嗎?”

“真的是啊,我們快過去!”

武樂聽著山石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終於忍不住回身嘔吐。

桃枝擔憂的撫著她的背,眼中滿是淚花。

女帝在石徑一端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轉身朝著來時路返回後殿院內,行至合歡樹下,剛好見到帝后二人。

玉後髮間淺紅色被餘暉映得愈發深了,她看著面前帝王的背影,言辭懇切:“陛下不願擔此罵名,我是女子,無所顧忌,便由我來撕毀協議,只是姜嫵…。”

帝王袖擺微晃,顯是心緒有所觸動,良久,他緩緩開口:“等她誕下皇嗣。”

女帝看著此景,臉上滿是嘲弄之色,卻又一笑置之。

幾日後,星月如水,漫夜清輝。

正殿中燈火昏燃,帝王在階下來回踱步,顯然在思忖要事,女帝靜立在殿內一角,身旁更漏點滴,聲聲入耳。

靜立一旁的臣子頗為年輕,一身灰色朝服,如文士般以玉冠束髮,面帶笑意。

"不若待張大人前來,陛下再行定奪?"臣子的話音有些閒散之意,卻將目光凝注在帝王頗為躑躅的身影上。

"子衿府中人病重,這幾日忙於醫治,張老爺子年事已高,此番恐是險疾。"帝王回身,微皺著眉宇說著本是知交才知曉的訊息。

全然不見微低下頭的臣子,面上一閃而過的陰鬱和困擾。

臣子略微啟唇,似是要說些話語,然而終究於顧慮所阻,正逢帝王踱步至前,顯然已發覺了他方才的欲言又止:"明卿有何顧慮?"

臣子長揖:"臣以為,闐稜提及協攻海音之策不可不防,那件戰器的核心部件所費頗多,短時必無成效,皇后娘娘雖言及調冀州駐軍匯師隨州,然火器所走路途,必經幷州…楚都尚存…這各中是否有籌謀,臣不敢妄言。"

帝王本似方才那般踱步聽著臣子的諫言,待至末尾兩句,終於停下腳步。

"宗正前幾日在朝中便以府庫單薄為由駁斥過闐稜使臣,皇后因此事還曾與朕爭執。"玄色袖擺上的龍紋在燈燭照映下忽明忽暗,帝王微頓了一瞬,接著輕聲言道:"記得少時聽學,太傅曾言,為君者國為家,可如今邊境不安,腹有隱患,數年前長城大戰方歇…"。

可如今,國與家皆為君憂…

臣子看向帝王沉吟的神色,不過數息,似是驟然明瞭,他抬起雙臂,再次長揖:"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袖擺掩住了暗沉的眼目。

殿內一角,適逢玉漏更刻,水滴墜落銅缶的聲響將屏息觀望君臣夜談的女帝驚醒,她怔愣著看向身側,覆水漫過,子時更迭。

兩月後,元正佳節,帝王在宮苑大宴朝臣,席間觥籌交錯,笙歌弦舞。

帝后舉杯,眾臣迎合。

一殿之隔,武樂站在後殿的院中,盯著花葉凋落的合歡,一動不動,她的身形輕減了許多,面容憔悴。

迴廊上有端著菜餚的闐稜侍女行過,歡聲笑語混著釵裙玎璫。

“聽說這月的例銀多了二兩!”

“真的嗎?”

“那當然!要是這次玉公主攜冀軍至隨州攻下海音,說不準以後每月都多呢!”

“哈哈!”

“哎!你們看那不是昭儀娘娘嗎?別說了別說了快走!”

“怕什麼!出征詔令都下了,她孤身一人,又能如何?”

侍女們互相嬉笑著往前殿行去。

武樂將掩進袖中的手狠狠攥緊,正胡亂思忖時,身旁花木有輕微聲響。

“何人!出來!”

一個年輕文士,面容閒逸,玉冠束髮,灰衣袖擺上繪有數枝暗黃杏葉,此時撥開花木走了出來。

武樂向後退了兩步,那文士卻向著她長身一揖:“下官樞密使明仕逸,見過昭儀。”

“你走錯地方了,醒酒去後殿。”武樂將眼眸輕略過對方身影,無甚語氣的說著。

“下官很是清醒,否則便不會見到昭儀之姿,便連特意會晤之事都險些忘卻。”

武樂看著他,沉默不語。

明仕逸卻自顧自說著:“昭儀不好奇,冀州軍何時出征?”

他見到武樂的身形微動,終於側過身來看向他。

“下官不才,樞密院擔負虎符之令,難道昭儀便不想救自己的族人?”

武樂看著他言笑晏晏的說著驚天之事,低聲諷刺:“你不怕死嗎?”

“怕!當然怕!可我更怕活在自欺欺人的幻夢中…”明仕逸隨手掰下身邊一枝花木,從袖中拿出一瓷瓶,將瓶中綠色液體傾倒其上,花葉轉瞬變作了青灰色。

他手指微動,那枝花葉被施了幻術,徐徐變作一枝盛開的牡丹,花葉沉沉,緋色淺淺。

明仕逸將牡丹同那瓷瓶一併小心的遞向武樂:“昭儀遠離故土,深宮之中,“偽裝”和“利刃”都是必要的,這繁花之毒,乃是在下的小小心意。”

武樂看著花枝顫動,只略有遲疑,便伸手接了過來,瓷瓶輕巧的落入掌中。

“你的目的?”武昭儀看著對方帶著笑意的神色。

明仕逸輕聲笑著:“下官只是一介文士,但也想試試才學之所極呢。”

言罷,他復又長身一揖,不待武樂答話,便自顧自的行向前殿,姜嫵看向他離去的背影,餘光掃至遠處迴廊,只見桃枝正向這方跑來。

三日後,長夜月圓,幕色如墨。

女帝站在若水殿窗邊。

武樂躲在殿門外,悄悄看著皇后從若水殿中離開,臨出院門碰到了前去取衣飾的桃枝。

這幾日,玉後曾遣人來殿中送過賀禮,昨日還來看過小皇子。

這已是第二次來殿內了。

武樂自殿門外陰影處走出,叫住將要進殿的桃枝,囑咐她去拿自己慣常所用的安神藥物。桃枝不疑有他,應了一聲便急匆匆去了偏殿。

武樂腳步輕緩的走進殿內,侍從們早已被她支開,此時的殿內,只有她和剛出生月餘的小皇子。

嬰孩躺在榻邊襁褓中,小小的臉龐,已睡著了,武樂像痴了般看著他,直到微弱的燈燭因燃過而晃動。

她慢慢抬起頭,望向女帝所站處的窗扉,窗外夜幕沉沉。

細弱的手像是無生氣般,抓了幾下,方才顫抖著拿起襁褓旁邊的織錦。

放了好幾次,那織錦才被她蓋在了嬰孩的面龐上,織錦下的嬰孩只微微動了兩下,好似睡不安穩般,也只一會兒,便安靜了下來。

武樂雙眼卻一直看向窗外,眼睛睜的大大的,好似忘記了眨眼,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眼中順著臉頰滑落。

隔著窗欞,女帝面無表情的望向榻邊女子,殿中本不明亮,可她偏偏記得武樂的每一個神情。

盞茶時間後,帝王寢殿中燈火通明,門扉卻緊緊閉合。

遠處迴廊間,侍女們聽著帝后爭吵的聲音從寢殿傳出,一個個噤若寒蟬。

而此時的女帝,木然站在寢殿角落,看著殿中發生的一切。

桃枝跪在地上痛哭著,而武樂竟似著了魔般,一動不動的跪坐在地上,將襁褓緊緊地抱在懷中,殿中爭吵聲越來越大。

皇后言辭激烈,身上紅色的寢衣如烈焰燒燃般:“周嵐!你我夫妻數年,你竟也相信這荒謬指證!”

嵐帝看向面前狀似瘋癲的皇后,眼神中的陌生和不可置信在皇后看來,便像尖刀一般刺在身上。

桃枝滿面淚水,額頭上已經有了少許青紫,將頭重重的磕向地面,聲淚俱下:“陛下,今晚除了皇后娘娘,沒有人進過若水殿,奴婢所言句句屬實!”

皇后驟然回身,看向桃枝,眼中恨意瀰漫,她揚手間,數枚火環做落花狀自指掌飄落,盛怒之下火魂術法傾盡而為。

帝王搶至近前,只來得及將武樂拉離,那火花墜落到桃枝身上,瞬時焚燃,桃枝掙扎著伸出手,焰火下一瞬便吞沒了她,喊聲未盡,傾刻焚做了灰燼。

殿中地面俱是火焰,帝王看著皇后:“你瘋了!宗正同子衿不過稍加勸阻,朕已應了闐稜之計,你為何連稚子都無法容下?”

高玉卻咬住了朱唇,看向帝王的眼中,盡是無奈與憤懣,她不待對方續言,轉身將術法又施向武樂,身形隨著術勢衝至近前,神情像是要將面前人所護的女子撕碎一般,帝王連忙背過身攔住臂彎中的武樂,伸臂從榻旁拿起長劍。

劍光帶著寒意,向身後揮去,只聽一聲輕哼。

帝王只覺手中長劍刺中了什麼,轉身望去,四目相顧。高玉紅唇顫抖著,流出一絲鮮血:“你…以為…我要傷你?”

皇后紅色的身影緩緩躺倒在殿中,燈火映著燃燒的烈焰,殿中愈發明亮。

數年光陰倏忽而過,楚都覆滅,國運清平,同年改號嘉和。

是年冬,冬雪時節,寒氣沉沉。

若水殿外,飄飄灑灑的雪花,依稀有臘梅香氣襲來。

帝王坐在殿中案旁,臉色帶著少有的灰白,似是重病般。

案上金盞玉碟羅列,年前已承後位的武樂一身白金色華服在窗邊溫酒,金線織就的鳳凰羽翼微散。

女帝站在殿外,雪花穿過身體落在磚石上,積了一片片雪白。

得知玉公主因謀害皇嗣被處死,闐稜同長城軍戰了數月,帝王自玉後故去,便一病不起,剛有好轉即趕赴長城,停戰之後病情愈重。

他輕聲咳著,看向武樂站在窗邊的身影:“阿嫵也認為,答應闐稜議和的條件,提供七月流火的核心部件?”

武樂聞聲,回過頭來,自小皇子被害,她便很少同帝王說話,神色更是漠然:“臣妾雖奉詔於戰時代行政令,但上官丞相以此為由,已呈過數次揭貼,將臣妾比做媚上竊國之流,前皇后之例不可再出,陛下相詢,阿嫵不敢言。”

帝王看著她冷漠的轉過身去,兩人之間沉默良久。

武樂知道,朝中因她參政已多有非議,兼之老臣以“非我族類”為由,恐再發生前皇后之事,幾次提出廢后諫言。

雖然數年前,亦是這幫老臣們,數次奏請陛下以昭儀為繼後,或許自身血脈中終究留有姿濯、婀漻國主之治世慧感,海音式微,自身卻困於這千里之外的樊都,執掌異國政令,可笑荒謬至極。

恐怕,此番情境亦是他希望看到的吧?楚地攻伐他雖未親歷,亦耗去了多半神思,但帝王的疑心不減反增,稍有差池,恐海音再起兵禍,微弱的國祚再經不起刀兵之亂了。此時她方才知曉高玉那晚的憤怒為何那般真切震撼,這樣膽戰心驚、日夜不安的日子,她一刻也不想停留。

女帝站在雪中,風雪紛飛,她垂下眼眸,不知在想著什麼。

翌年秋,帝王病重,數日後駕崩,遺詔立年僅五歲的周禎為太子。

幷州境內,有商人挖出奇石,那石上竟鬼斧天工般刻了八個字:海樂臨空,永昌帝業。

上官丞相在大殿中,拿著明仕逸上奏皇后“臨朝稱帝”的揭帖,狠狠的向他扔去。

“太子尚在,安能讓繼後稱帝!牝雞司晨!國之將亡!國之將亡啊——”

"殿下年幼,海音古有姿濯,近朝尚有婀漻,皆為名主,況先帝在時常以皇后輔政,武樂皇后本不必似我樊人般固守舊制,以帝王之身佑我臣民,待得殿下及冠,再承大統,此時為何不效仿古制,聽命於天?"明仕逸輕巧的話語,好似水到渠成般,一時竟將老丞相氣得咒罵不絕。

此時的闐稜君王,因年前戰事重傷,竟無暇顧及遠在樊國的幼小王子。

十日後,皇城中一片肅殺,朝中非議者均被樞密院影衛斬殺於府中,而武樂,應喚女帝了,踏著樊國宗族朝臣的血登上了皇位。

女帝即位不久,以“大不敬”問罪上官丞相,上官一族被滿門抄斬。

女帝站在御階下,看著自己玄衣龍袍,緩緩行至珠簾後的身影,神情有一瞬恍惚,水晶珠簾晃動著,竟覺得心神睏倦,眼前光亮漸次暗了下去。

一聲清脆的碎瓷聲,酒壺砸在了殿內地上。

“阿嫵!”

女帝昏迷間聽見有熟悉的聲音喊著自己的名字,奇怪,本已故去多年之人,聲音怎就像在耳邊呢?

她覺得自己被抱靠在溫暖的懷中,睜開眼,看到的是一臉關切的男子。

眉目俊逸,薄唇輕抿著,玄衣龍袍的帝王,將她扶靠在懷中,如此真切的溫暖。

女帝微愣著看向他,伸手將面前人推開,帝王擔憂的望著她。

他何時對自己表露過這般情緒?是在擔心自己嗎?

女帝環顧四周,這裡是多年前的若水殿,殿外飄著細雪,幾步遠的案上擺著珍饈美味,向殿內遠處望去,榻邊襁褓,嬰孩露出少許臉頰,雪白粉嫩。

一臂之隔便是窗欄,那盆帶著幻術的牡丹籠罩著淡彩光暈。

“別再傷心了,朕本以為她性情高傲,可稚子無辜,她竟忍心謀害。”帝王看著女帝轉身,徐徐說著:“她已被處死,你還不肯原諒朕嗎?”

女帝安靜的站在窗邊,看著帝王走至案邊坐下,輕輕喚她溫酒。

她微偏過頭,數步外的妝臺上,銅鏡中映出了自己的側影,待得傾身細瞧,雲鬟花顏,眼角薄紅,眉間一絲赧然,除卻眼中嚴苛之色,分明是少時模樣。

武樂回身,看向窗欄上侍女剛奉上的酒壺,細瓷青釉,趁著那株牡丹,愈發喜人了。

不知不覺已過了數日,帝王每日都要來若水殿中。

武樂一身鳳凰華服,坐在榻邊看著帝王。

她心愛的男子,神情愉悅,面帶笑意,抱著小皇子在殿中來回走著,不住的逗弄著,殿中時不時傳來幼小孩童咿咿呀呀的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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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說:

本章部分情節參考《新唐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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