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雷將軍突然造訪,顧青君詫異地問道:“戚將軍,不知您前來有何貴幹?”

戚雷莊重地說:“我受君上之命,特來救你。”

顧青君聞言心中激動不已,他問道:“是君上赦免了顧家麼?那父親也能同我一起回家了?”

顧青君知道,戚雷不會無故從千里外的天門關趕回來,就為劫獄。因為沒必要,他與戚雷並無深交,他與戚雷如果硬說有交情,只在籌措軍費時有過幾次往來,幫忙上呈摺子。所以,針對戚雷說的,他是君上派來的這點,顧青君深信不疑。

然而,戚雷的表情卻突然變得嚴肅起來,他對顧青君說:“嗯,不過,君上有難言之隱,這段時間你需暫避風頭,去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隱匿一段時間。待君上解決所有的事情後,自會還顧家一個清白。”

顧青君沉思片刻,緩緩點頭同意。他知道,君上是為了他的安全,也是為了他的家人。

於是,在戚雷的安排下,楊懷恩親自送顧青君上了馬車,並低聲說:“卑職職責所在,不得已傷了顧侍郎,還望顧侍郎海涵。”

顧青君從天牢出來,一直到上了馬車,始終沒看到父親,不由得疑惑起來。對楊懷恩的話也未聽清,反問道:“父親呢,怎麼不見人出來?”

楊懷恩遲疑,戚雷只吩咐換顧青君出來,其他未作交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顧青君見楊懷恩沒有回答,轉頭問隨後而來的戚雷:“戚將軍,父親呢?”

戚雷拉住楊懷恩的手臂,往旁邊輕輕一拽。楊懷恩順勢去往旁邊,他現在騎虎難下,如果放顧青君離去,明日顧斐的斬首,恐怕能讓顧青君半夜殺進巡防營。如果不放,戚雷手中的令牌,足以讓他先掉腦袋。

顧斐的斬首?宮中的事?楊懷恩將兩件事合在一起細細想來。又捋出更多的疑問來,如果君上赦免顧府,為什麼只放顧青君,而且沒有旨意,卻讓遠在天門關的戚雷帶著令牌前來?如果沒有赦免顧府,戚雷又是從哪裡來的令牌,並準備了一位相似的人,下天牢救人?

戚雷一步邁上馬車,對顧青君說道:“稍安勿躁,君上說如果你和顧丞相同時出來,過於引人注目,所以,命我先將你送到城西外的驛站,入夜後再來接顧丞相。”

“真的如此?”顧青君仍心有疑慮地看了天牢一眼,最後決定相信戚雷,隨他上了馬車。

車伕揚起馬鞭,一聲駕,馬車卷著地上的塵土,向著城西的方向行駛。

待馬車走遠後,楊懷恩叫來副統領陸星辰,交待陸星辰務必看緊顧斐,任何人來都不準探視。隨後進了宮求見君上。

馬車穿過城西的崗哨,抵達一處驛站,車伕跳下車,將馬車拴在了木樁上。戚雷和顧青君則一前一後躍下馬車,走進驛站裡提前準備好的房間。

顧青君解開衣帶露出身上的傷痕,琵琶骨處的傷口不僅撕裂而且已經感染。戚雷見狀令店小二打熱水,隨即拔出腰間的匕首,在火上烤過消毒,他毫不猶豫地動手,手起刀落,剜去感染的腐肉。顧青君強忍著疼痛,一聲未吭,只有額頭密佈的汗珠昭示著他有多痛。

處理完傷口後,戚雷遞給顧青君一套麻布衣衫,說道:“等下換上,我們準備南下,去西川。”

顧青君點頭表示同意。離開天牢時,他提及父親,楊懷恩的神情頓時變得閃爍不定,欲言又止,似是戚雷交待過什麼?他要趁機回顧家看看。

戚雷歷經沙場幾十年,若沒點心機,早就死在那片黃沙之地,成為他鄉之鬼了。顧青君是聰明,可他輸在了年輕,輸在過於順利的仕途,他沒有經歷過真正的風浪,沒有經歷過生死邊緣的挑戰。他不知道,在利益面前,所謂的朋友都可能變成刀劍相向的敵人。

入夜後,顧青君換上麻布衣衫,拔劍試了試手,在空中揮動兩下,幸好,肩膀的傷不影響握劍。

這時戚雷端著飯菜走進來,他笑意盈盈的說道:“吃點東西,我們去接顧丞相。”

顧青君以為戚雷是騙他的,他正準備跳窗溜回顧家,打算憑一已之力,救出顧家所有人。但聽到戚雷主動說去接父親,戒心又減半,他把劍放在一旁,接過飯菜,想到很快就能見到父親,不由得心情激動,快速地吃起飯來。

戚雷看著顧青君吃飯,神情複雜。可惜,顧青君沒有注意到戚雷的神情。

“戚將軍,怎麼不吃?”顧青君放下碗,心情明顯好轉。

戚雷收斂了表情,將碗推到了顧青君的面前,說道:“我已經吃過了,擔心你不夠吃,所以多帶了一份。”

顧青君說聲那我不客氣了,端起另一碗飯,同樣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戚將軍,我們走吧。”說完,顧青君提劍站起身。

戚雷坐在原地,並未立馬起身。

顧青君忽覺眼前的戚雷變得模糊起來,身體也開始不受控制地晃動。他踉蹌幾下,撐在桌子沿邊,用手拍打腦袋,試圖讓自已保持清醒,他問道:“戚……將軍……是你下藥?”

戚雷沒有回答,他扶住幾乎站立不穩的顧青君,靜靜等著藥效發作。

顧青君感到頭暈目眩,他本能的抓住戚雷的手臂,儘管他的眼睛仍然注視著戚雷,但眼神已經開始變得迷離,直至他再也撐不住,昏睡過去。

戚雷扛起顧青君,藉著月光走到驛站外。外面,車伕早已等候在那裡,戚雷將顧青君放進馬車,蓋好被子。安排妥當後,對車伕說:“走吧。”

車伕駕著馬車繼續前行,這次,他們的目標是西川的七絕山。

馬車行駛了一夜,停在了七絕山七絕門的大門前。

老掌門向戚雷行了個禮。

戚雷同樣向老掌門行了個禮,並說道:“青君託付掌門了。”

老掌門面帶慈祥之色,他對身旁的大弟子穆清河說道:“清河,將人帶進去吧。”

穆清河向戚雷和老掌門各自行了一禮,在車伕的幫助下,背起顧青君去往禪堂。

戚雷堅決果斷的走上馬車,摸了下腰間的令牌,自語道:青君,活下去。

楊懷恩進了宮,沒有見到君上,卻見到了大內監,他施禮後急切地詢道:“鄧大內監,卑職有急事求見君上,煩勞鄧大內監在再通傳一聲吧。”

大內監的回應透露出一絲不耐,他正色道:“楊統領,君上現在昏迷不醒,縱使老奴讓您進去,楊統領能做什麼呢?老奴奉勸楊統領一句,與其在這裡跟老奴磨嘴皮,不如回去查查巡防營和禁衛軍,宮內戒備森嚴,刺客如何對君上下毒?或許,有那麼一兩個細作也說不定。”

楊懷恩啞然,無言以對,本欲面君,反倒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離開了寢殿。在返回途中,恰遇太子殿下駕臨,他立即肅立,恭敬地行了一個禮,開口道:“太子殿下—”

太子舉手示意,免去了楊懷恩的禮節。

大內監替太子推開寢殿的門,滿臉諂笑地說:“太子殿下,日日前來侍奉君上,還須注意保重鳳體。”

太子掃了大內監一眼,儘管心中對其有所不齒,但表面上仍保持著禮貌,回應道:“多謝鄧大內監的關心。”

楊懷恩回了巡防營,氣憤的卸下頭盔,扔到桌上。陸星辰走進來詢問發生何事?

楊懷恩沒好氣的罵道:“死太監,仗著吃了幾年君上的恩,敢對我大呼小叫的。巡防營有沒有細作,用得著他管麼?如果不是為了扳道顧斐,我,統領大人,用得著親自在顧府門口蹲了一宿,好不容易定了顧斐的死罪,顧青君又被戚雷換走,剩下一顧斐,遵旨也不是,不遵旨也不是。對,還有府裡那幫老弱婦孺,關到什麼時候?君上也是,偏偏這時候病倒……”

陸星辰急忙打斷了楊懷恩的話語,聲音顫抖著提醒道:“統領,請慎言,切莫自招禍端。”

楊懷恩伸手指向門外,聲音堅定而響亮:“怕什麼,我就是這般畏首畏尾,才會讓那幫太監騎到我頭上。”

“哦?楊懷恩,是說老奴騎在您頭上麼?”一道低沉的嗓音從門外傳來。緊接著,門被推開,兩名小內監分立兩側,靜候指示。

楊懷恩瞪了一眼陸星辰,迅速調整表情,面帶微笑,迎上前說道:“鄧大內監,您誤會了。”

大內監並不想與楊懷恩糾纏,從袖口裡拿出新的旨意:“楊懷恩,接旨。”

楊懷恩身著甲冑,莊重地單膝跪地,低頭以示敬意。

大內監嚴肅宣讀:顧斐及其顧府三十六口人丁,於午時押往刑場,斬首示眾。

楊懷恩鄭重回應:“楊懷恩,接旨—”

大內監輕蔑地哼了一聲,離開了議事堂,臨走時,不忘嘲諷一番:“果然是粗鄙之人,屋裡一股臭味。”

楊懷恩目送大內監離去,拿到新的旨意,他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對於大內監嘲諷的話,他也變得不那麼在意了。

“顧斐,你終於落在我手上了。”他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快意。

陸星辰猜不透楊懷恩為何對顧斐有著這樣的深仇大恨,他忍不住出聲問道:“統領,您與顧丞相有何深仇大恨?非要置之死地?”

楊懷恩冷漠的說道:“說了你也不懂。去,將顧家三十六口人提來驗明正身。了結此事後,晚上我請全營的兄弟喝酒。”

陸星辰雖然疑惑,但他知道楊懷恩的脾氣,不敢再追問,只得領命離去。

楊懷恩獨自留在議事堂中。他對顧斐的仇恨,源自於多年前的一段往事。

當年,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巡防營兵,卻因被捲入了君上和太子之間的紛爭而淪為奴隸,受盡屈辱與折磨。而顧斐,一步登天,成為了朝廷的丞相。

如果不是顧斐向君上提議清掃太子的舊黨,他不會成為替罪羊,差點喪命。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對顧斐充滿了深深的仇恨。如今,他終於有機會報復,在他看來,這自然是件大快人心的事。

不久,陸星辰帶著顧家的三十六口人來到了天牢。他們驚恐的看著陸星辰,似乎已經預感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陸星辰特意將顧夫人與顧丞相關在一起,並告訴他:“顧丞相,君上下了新旨意,午時便要問斬,我將顧夫人帶來與顧丞相相聚。”

顧丞相點了點頭,說道:“多謝陸副統領了。”

陸星辰支走了看守牢房的獄卒,留給顧丞相和顧夫人單獨相處的時間。

時間迅速流逝,很快就到了午時,獄卒開啟牢門,催促道:“走吧。”

顧丞相和顧夫人身穿囚服,戴上了手銬腳鐐,步履艱難地走出牢房。在黑暗中待了許久,顧丞相的眼睛一時間難以適應外面刺眼的陽光,他抬手遮擋陽光,眯著眼朝太陽望去,步履蹣跚地登上了前往刑場的囚車。

怕嗎?顧丞相問道。

不怕。顧夫人堅定的回答。

“顧青君”在最後的囚車裡,他像個木偶一樣,從進入天牢開始,沒有反抗,也沒有辯解。連楊懷恩都開始對這位替罪羊的真實身份感到好奇,不明白他為何會心甘情願地去赴死?

刑場中央的斬首臺上,顧丞相和顧夫人,“顧青君”在第一排。其餘人丁在第二排,他們一字排開跪著,有的人渾身顫抖,低頭不敢去看劊子手;有的嚇的翻白眼,昏厥過去;有的哭聲震天,高喊冤枉。

“顧青君”從始至終沒有看過顧丞相和顧夫人一眼,整個人散發出一種陌生的感覺。他跪在那裡,低著頭,從容的等著斬首。

顧丞相察覺到“顧青君”的異常行為,以為他被嚇傻了,安慰道:“君兒,不怕,爹孃會陪著你。”

顧夫人也隨聲附和。

然而,“顧青君”依舊一言不發,彷彿沒有聽到顧丞相的話。

刑場周圍聚集了許多百姓,他們大多數是來為顧丞相鳴不平的。但百姓們的呼聲越高,楊懷恩心中的快感就越強烈。最終,他下令將顧家的三十六口人全部處死。

陸星辰來到顧丞相的身旁,蹲下身,貼著顧丞相的耳朵,小聲說道:“那是假的,真的顧青君已經被戚雷將軍救走了。”

顧丞相的瞳孔驟然擴張,他帶著難以置信的目光定睛望向陸星辰。

陸星辰點點頭,繼續說道:“其中的詳細緣由,我也不太清楚,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告知顧丞相。”

顧丞相再次望向那個被認為是“顧青君”的人,撥出一口長氣,眼中透露出的是既惋惜又似乎有些釋然的情緒。他的君兒活了,這個替死的少年又是誰家的孩子?

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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