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盤子裡挑挑撿撿,青茸從頭看到尾,突然在一個角落裡看到幾支簡單未鑲嵌的牛角釵,一時計上心來。

只見這些牛角釵短一些的有半隻手掌長,長一些的超過了整隻手掌,有的是溫潤的淺黃色,有的是帶斑紋的深褐色。

旁的姑娘們有在挑寶石的,有在擺弄羽毛、珍珠的。青茸在幾支牛角釵中挑出一枚深褐色頻寬頭的,又撿了幾片金銀箔,準備向珠寶大師勒內·拉利克致敬,來一場瘋狂的新藝術突圍。

取了材料,在內侍那裡登記好後,青茸開始專心致志地畫起圖來。

先沿著角釵的邊沿把釵子的輪廓畫下來,再對釵頭部分的造型做修飾,整體設計成倒轉的斧頭形狀,接著在釵頭勾勒線條,一幅晚林秋水落日圖慢慢展現出來。

這裡的木筆有點類似現代的眉筆,但更細更長,鉛芯比較軟,輕輕一劃就有痕跡留下來,且有紅黃灰紫好幾個顏色。

青茸儘量挑淺色的來,再加上圖案本身顏色簡單,倒是能滿足眼前填色的需要。

其實釵頭的靈感來自勒內·拉利克的一幅琺琅作品,青茸當年一見之下就大為驚歎,那精緻恬靜的構圖,美好寧靜的氣質一直令她難以忘記。

琺琅精細,一時難以復現,但青茸想用金銀錯的手法來表現這幅圖景,想來效果也不會差勁。

圖畫好了,青茸細細打量一番,感覺挺不錯。

接著就要在釵頭開出淺淺的凹槽,青茸拿著銼刀小心地鑿磨,一個時辰過去才開了一點,進展太慢了。

身旁叮叮噹噹的敲擊聲不斷傳來,大家都在專心致志地忙活手裡的作品。揉揉酸脹的手腕,一刻也不敢耽誤,青茸又俯身撲到了手裡的活計中。

又過了一個時辰,開槽還沒開完。眼看時間快要到了,金銀箔片還沒修整打磨,青茸這下也顧不得釵頭的細節,又趕快捶打起金箔銀箔來。

沒想到一慌起來,兩隻手根本不夠用,腦子裡不住地想,若是交個半成品上去,處罰什麼的不說,身份敗露被追究起來,簡直百口莫辯。

越想越慌,越慌越想,腦門兒有汗滲出來,心臟提到了嗓子眼,進展這麼慢,眼看是完不成了。怎麼辦?

日頭已經慢慢移到了西邊,幾縷陽光從窗邊灑在她的桌面上,落下兩條狹長的光斑。

青茸閉上眼,強迫自已冷靜下來,左手不自覺地覆在胸口上,深吸了一口氣。忽然,只覺手心一熱,一股熱流湧出手掌,一瞬間又消失了。

青茸猛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依舊是前頭一個姑娘伏案的背影,心裡一下子像是踩空了一樣空落落的。

然而,等她的目光落到工作臺上,看到眼前的景象時,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差點叫出來。

那枚半成品的釵子竟然做好了!

釵頭形狀完美,細膩絕倫,三色金銀圖案拼出遠遠近近的樹木、碩大的夕陽,連水裡的倒影都和設計圖裡的一樣逼真。

青茸拿在手裡摩挲了片刻,沒挑出半點毛病。四周看了下,眾人都在做最後的打磨修整,倒是沒人注意到她。

按下心中的狂喜,青茸小心地把手覆在胸口處,仔細感受了下,才驚覺那裡彆著的正是姥姥送她的那枚飛燕小胸針。一時間心潮翻湧,微微溼了眼眶。

過了一會兒,眼看到了時辰,有內侍收了眾人的作品,一一呈給前面懿王和尚宮過目。

第一件是一枚雙頭金葉釵,釵頭的部分是兩片相向抱合的花葉,靈動輕巧,纖細生動,青茸見到這麼精緻的首飾,不由得暗暗叫好,懿王和尚宮看了,也微微點頭稱讚。

第二件和第三件是兩支斧、鉞造型的金釵,釵身有細密的魚子地錘紋,造型古樸硬朗,別有一番韻味。後面幾件是羽毛裝飾的步搖、麒麟鳳凰紋金花筒釵、金牡丹花頭銀腳釵、金累絲菊花頭釵等等。

有這麼多的美物在先,看到青茸的那件牛角釵時,眾人只覺得很新奇,倒是孫尚宮拿過來仔細地察看了一下細節,又看了一眼懿王,卻沒有說話,青茸鬆了口氣,心想先混過去再說。

待到大家的首飾都看完了,尚宮和項王最終評出了前三甲:第一名是一枚金累絲嵌寶蓮花頭釵,勝在唯美生動,第二名是那枚斧形金釵,勝在低調大氣,第三名是開始的那枚雙頭金葉釵,勝在疏朗靈巧。

而那枚斧形金釵,就是一路和青茸一起趕過來的圓臉小姑娘做的。聽到內侍唱名,青茸才知道她姓元,叫華芳。此時見她圓臉上笑意盈盈,一掃之前的頹喪之氣,青茸心裡也鬆快許多。

考教結束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晚膳的時間。幸好有懿王下令,宮中的膳房臨時又做了一大鍋索餅和餑託。

青茸和華芳先去宮正司領了罰,施刑的宮人板著臉,手持寸寬的藤條候著。

那藤條打在身上啪啪地響,卻不是很疼。

開始青茸還呲牙咧嘴地亂哼哼,可身上的力道越來越輕,青茸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後來就不好意思再出聲叫喚。

又數著捱了幾下,那宮人就說打完了。一看小腿肚子,紅是紅了一片,但摸上去已經沒什麼痛感。

頗有些害臊地謝過人家,青茸和華芳匆匆趕回署內,正趕上還有一些索餅剩下。

索餅其實就是現代的麵條,宮裡的膳房講究些,白色的麵條揉進了一些菜汁,所以煮出來呈現淡淡的綠色,口味上卻分辨不出來。而湯底裡應該加了山菇等乾貨,喝一口味道濃郁鮮美,比現代的泡麵口感更清爽一些。

緊張了一下午,終於能吃上一口熱飯,踏踏實實的一碗麵下肚,青茸才感覺心裡終於有了著落。

飯後本來是有半個時辰可以自由活動,但天色已黑,青茸早早就和華芳回到了他們的寢室,就是早上青茸穿過來的那間小屋子。

這個小屋子有兩張小榻,華芳在東,青茸在西,藉著梳洗的功夫,青茸一邊跟華芳打探這裡的情況,一邊仔細地觀察每一個角落。

有那麼一瞬間,藉著晃動的燭光,青茸似乎看到某處空氣扭曲了一下,激動地湊近了看,才發現牆是牆、窗是窗,沒什麼不一樣,原來空歡喜一場。

華芳心大,還以為青茸看到蒼蠅蚊子了,麻利地在屋裡燻了燻艾草,又把門窗都檢查了一下,才熄燈躺下。

倆人興奮地說了一會下午的比試,又感嘆了一下早上的提心吊膽,不一會兒華芳的聲音就小了許多,後來很快就睡著了。

青茸這天過得也很緊張,黑暗裡靜靜躺在床上,感覺四肢百骸都很沉重,然而腦子卻很清醒,眼前似乎浮現出自已杭州出租屋裡的種種景象。

兩個時空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呢?青茸不知道。她走過的最遠的路,坐火車一天一夜也就到了。未知的距離才是最遙遠的。

黑暗裡青茸怔怔地望著頭頂的帳子,心頭瀰漫起一陣陣惆悵。

今晚屋子裡的燈亮沒亮呢?往常這個時候,她應該在電腦旁上網追劇看小說吧?自已如果那麼神奇地從原來的時空失蹤了,姥姥會怎麼辦呢。

又回想起白天的見聞,腦子裡一忽兒是孫尚宮皺著眉頭的臉,一忽兒是懿王冷峻的側影,一會兒又彷彿跪在地上,眼前一滴冷汗洇溼了地磚……睡著以前的最後一個念頭,青茸在想的是,這一天真是漫長啊。

好在有驚無險。

中尚署是個很大地方,花木掩映,庭院重重,許多做手藝的宮人平時都在這一帶活動。其中的一處院落就是青茸身處的金工造。

正堂是平時尚宮授課,訓誡眾人的地方,東側廂房是小師傅們平時集體做手工的地方,西廂闢出了幾個單獨的小房間,是做精細首飾的單人工坊,平時只有尚宮或手藝出眾的小師傅才會用。

青茸在金工造的日子有點像在國企上班,又有點像在中學寄宿。

人是活的,規矩卻是死的,洗漱、用餐、受誡、做工、就寢,都得按時辰來。活動範圍也被限制了,日常休息的空閒,小師傅們幾乎沒有娛樂專案,大部分時間聚在一起講笑話閒聊打發時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沒過多久,青茸就把這裡的情況摸了個大概,以假亂真,融入飛快。

另外雖然看起來大夥兒都是十歲出頭的半大孩子,青春年少,懵懂可愛。但青茸的心智比一眾夥伴們成熟太多,相較之下處事更顯幹練周詳,一旦熟悉了周圍的環境,大姐大的氣質不知不覺顯露出來,慢慢地竟然成了孩子頭。

俞司珍和孫尚宮不知其中緣故,只覺得自打病癒,青茸就有大孩子模樣了。

這樣平安無事地過了一個冬天,轉眼到了隔年春天。桃紅柳綠,草木葳蕤。

融融春日裡,一場大火將中尚署的庫房燒了。把中尚署最大的主子懿王氣得跳腳。

青茸也氣得跳腳。

不為別的,只因她和華芳的住處離庫房近,也被燒了。

那間青茸穿越過來的屋子沒了,簡直要了青茸的老命。一連幾天青茸都沒精打采的,感覺命運是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二百五。那個魂縈夢繞的試衣間成了泡沫,青茸感覺前所未有的迷茫。

直到五月裡,青茸又見到了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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