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宣站在城牆上,她看著用她的長劍殺進屍群中的林曉曉。

要說不緊張,那是假的。

但是她現在不能下去幫她。

林曉曉在拿走她的劍時,對她說:我去擋住屍坡下的活屍,不用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事。你帶著幾個人,儘量把這屍坡弄塌……如此,這城還能守上一陣子。

武宣跟著程暮的時間並不算長。

但是僅僅這幾天的時間,讓她學會了一個道理。

那就是聽人話,吃飽飯。

“如今這個世道,不聽話不聽勸的人是死得最快的。”

回憶著程暮的話,武宣手持長竹竿,對著身邊的婦人們喊道:“用竹竿,把屍坡上的活屍推下去!快!”

與此同時,都水府大門前。

劉東平已經放開了那個弓兵。

因為他已不再反抗,並答應帶著劉東平去拿存放在府內的火油。

“這府門……怎麼開著?”

名叫陳長樂的弓兵,一臉疑惑的看著大開的府門,他扭頭對著劉東平道:“我們上城牆的時候,明明把府門關上了呀。”

劉東平心裡掛念著城牆那邊的勢態,一邊朝裡走,一邊說道:“城牆上不在的人,我只知道那個黃師爺。這事兒還需要多想嗎?肯定是他回來開的門!”

“也對!”

陳長樂說著,幾步超過劉東平,在前帶路:“府衙收來的火油都存放在後院的庫房裡,不過不多,只有三擔。”

“三擔?”劉東平一邊跟著陳長樂快走,一邊問道:“火油還能用竹擔裝著?”

陳長樂點頭,道:“我們在裡面加了蠟。府衙收來的火油,都是要勻給馬老大做爆竹的,不會用來點燈。爆竹里加上火油蠟粉,聲音響!”

聽見這話,劉東平眉頭緊鎖:“加了蠟的火油,還能輕易點燃嗎?”

此時,兩人已經走過前院。

陳長樂道:“還能!還能!我們都磨成了細粉,撒在活屍身上,用火點,也能輕易點燃……哎……庫門怎麼開了?”

陳長樂一把拉住劉東平:“小丫頭,你等等,我覺得不對頭!”

說話間,陳長樂左手握弓,右手下意識摸向身後。

然而他卻發現,自己的腰後並沒有掛著箭筒。

那玩意兒被他放在了城門樓裡。

“怎麼了?”

陳長樂看著開啟的庫門,喊道:“誰在庫房裡?不知如今東門事態危急嗎?”

聽見陳長樂這句話,劉東平瞬間明白。

現在是一個不該出現人的地方和時間,出現了一個人。

劉東平取下背在身後的木弩,拉弓上弦後,走到一處盆栽邊,撿起裡面一塊拇指大小的石頭,放在了弩槽中。

她那些削尖的木棍,早在登上城牆後,便全都射了出去。

而陳長樂則將木弓換到右手,以弓代棍。

他又對著庫房喊道:“誰在庫房裡!再不答應,我可衝進來抓人了!”

“喊什麼喊!”

一個聲音從庫房中傳出。

幾個眨眼之後,一個劉東平熟悉的身影站在了庫門門口。

“黃師爺?”

“師爺,你……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陳長樂戒心已消,他一邊往前走,一邊道:“啊!是來拿竹竿的嗎?我下樓的時候是瞧見拒馬陣那兒的竹竿損壞得快。師爺你也是的,怎麼不叫上點人。”

黃師爺站在門口,盯著陳長樂道:“你來這兒作甚?還帶著個小丫頭!”

陳長樂連忙解釋道:“師爺,這小丫頭是來取火油的,城牆南邊快失守了,活屍靠著牆疊起了屍坡,小丫頭想用火燒的辦法,先把城牆上的危給解了。”

“火燒?”

黃師爺瞥了一眼還端著木弩的劉東平,微微點頭:“火燒是個辦法。不過都水府庫房可不讓閒人入內,就算當下這種情況也不能壞了規矩,你自己進來吧,拿一擔火油去。”

“好!好!”

陳長樂一路小跑走進了庫房。

都水府後院之中,只留下劉東平一人。

“師爺,你可是要拿竹竿?這火油蠟擔子也不重,我幫你拿上一些……”

劉東平站在後院之中。

她看著敞開的庫房大門。

依稀能夠看見庫房內堆放這許多東西。

有成捆的木棍,混亂堆放在竹簍裡的衣物……

安靜。

整個都水府後院之中安靜得就像日升之前一般。

“陳長樂!”

劉東平大吼一聲。

沒有任何回應。

舉弩後退,劉東平此刻已經感覺不妙。

“陳長樂!”

又一次大喊。

這一次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不過都水府庫房門後,卻出現了一個人。

黃師爺穿著一聲灰藍色長衫,和剛才出現不同。

現在,他的身後揹著一個箱籠。

“陳長樂呢!?”

劉東平用卡著石塊的木弩瞄著黃師爺,問道。

黃師爺瞥了一眼劉東平,跨步走出庫房。

他說話的聲音毫無感情:“死了。”

“為什麼?”

劉東平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她只是不明白,黃師爺為什麼要殺陳長樂。

因為自覺南江守不住了要跑?

可是他現在的樣子,並不慌張。

“你這小丫頭,問題還挺多。”

黃師爺一邊走著,一邊笑道:“我和你說了,你懂嗎?魯王要奪下升州大權,南江就必須破,這其中的道理你自己去想吧。”

嘣!

弩弦崩響,那拇指大小的石指朝著黃師爺的飛去。

緊隨其後的是劉東平的木弩。

“記住了劉東平,我這打架的技巧可就說一次!如果你遇上一個不知功夫深淺的人,又不得不和他打一架的時候,一定要出其不意。永遠不要讓他猜到你下一步要做什麼。”

黃承看著飛向自己的石子和木弩,右腳踢起自己的長衫下襬,隨後左手抓住下襬,用力一揮,用下襬將石子和木弩盡數包裹。

然後,黃承有些懵了。

因為他發現一個半人高,裡面還裝滿了泥土的陶瓷花盆朝著自己飛了過來。

還有高手!?

黃承的真實身份,乃是魯王府下的門客,兩月之前,隨著一個綽號李瘸子的人從升州來到南江。

能成為魯王門客,黃承自然是有一些真功夫在身上的。

面對這忽然飛來的巨大瓷盆,他不閃不避,單掌伸前,在手掌接觸到瓷盆的瞬間,手臂收力,手背貼著瓷盆扭腰震手,改變了瓷盆的飛行方向。

瓷盆落地,砸了一個粉粉碎之後,黃承揹著手,雙眼打量一番。

發現這後院之中,除了那小丫頭之外,並沒有旁人。

一個不過十歲左右的小丫頭,怎麼可能扔得動如此重量的瓷盆。

肯定有高手!

“是誰?”黃承說道:“若有膽子就現身出來,偷偷摸摸的,算什麼英雄?”

劉東平聽著黃承的話。

她知道,自己的計謀成功了。

“還有,劉東平,你要記住,和人打架若是到了拼死拼活的地步,那就別講什麼武德!去偷襲,去騙都行!講規矩,會死的。”

回憶著程暮的話,劉東平道:“什麼英雄狗熊的?我哥哥就喜歡使陰招,不想死,就快滾!”

“呵……”黃承一笑,道:“走了好讓你進去拿火油蠟?我剛才不是都說了嗎,魯王想讓南江城破。”

此刻的劉東平心急如焚。

城牆那邊的態勢瞬息萬變,可容不得她在這兒耽誤。

她斜眼看了一眼庫房,隨後對著黃師爺說道:“那你帶我走如何?”

“啊?”

黃承一臉疑惑:“帶你走?”

劉東平瞬間站直了身子,對著黃承點點頭:“城牆那邊態勢危急,我要是拿不到火油,可能撐不了半個時辰。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跟你走呢?留在這兒幹什麼?等死啊?”

黃承看著一臉誠懇的小丫頭:“這……我帶著你?”

劉東平再次點頭,她一邊往前走,一邊說道:“我很聽話的!而且我家以前是開鏢局的,江南道一帶的路我熟悉得很,你既然是俸了魯王的命來搞破壞,現在事情完成了,不得回升州會命嗎?我真的很聽話,而且我還很會照顧人!”

黃承看著一邊說話一邊走的小丫頭,當她走到距離自己還有一步的時候,黃承臉色一沉,猛地抬腳向前踹出:“雕蟲小技!”

面對黃師爺勢大力沉的一腳,劉東平忽然沉身,隨後大喊:“動手!”

這一喊,讓黃承瞳孔收縮,心念:不好!

不過此時腳力已出,再難回收。

黃承轉前蹬為下踩,他計劃先穩住重心,再看那藏在暗處的高手有何動作。

至於面前這小丫頭……

他就沒放在眼裡。

一個十歲大的丫頭,就算學過功夫,又能有多大力……

“哎喲!”

黃承感覺自己的左腿就像是被小牛犢撞了一下似的,整個人向前傾倒。

是那個高手?

不對!

當黃承看清撞自己腿的東西之後,他的瞳孔再次收縮。

還是那個小丫頭!

躲過黃師爺前踹,同時用計讓其分神之後,劉東平便弓腰前衝,用自己的肩膀撞在了黃師爺的左腿上。

“搏命的時候,一定要記住,不要給對方還手的機會,用牙咬,插眼,掏襠,什麼招式能讓對方最快失去戰鬥力,你就用什麼!”

程暮在閒暇時教了劉東平很多東西。

詩詞歌賦,海賊王后半段的劇情分析等等。

而劉東平最感興趣的卻是打架。

在小丫頭的心裡,程暮是個高手。

但是程暮會打架嗎?

穿越到此之前,他也就在小學初中的時候和人打過王八拳。

因此在所謂的功夫上,他沒什麼正經東西能教劉東平。

百鳥朝鳳槍法?

他自己都只是算個入門呢!

所以只能另闢蹊徑。

去講一些不講武德的東西。

這就害苦了黃承。

這位魯王府的門客,怎麼可能想到面前這小丫頭是喝過蜚獸心頭血的一號人物!

“那地方不行!”

重心不穩,往前傾倒的黃承,看見那力大如牛的小丫頭,竟然猛揮右拳,朝著自己命根打來。

南江東門城牆之上,正在用手中竹竿將屍坡上的活屍往下推退的武宣,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

她猛地轉過頭,慘叫聲已經消失。

是幻覺嗎?

武宣想著,將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屍坡上。

雖然林曉曉提劍殺進屍群不過一支菸的功夫,但是現在的屍坡已經比起先前矮了兩尺有餘。

可以了,該是可以了!

武宣再推下一隻活屍後,對著屍坡前的林曉曉喊道:“曉曉姐,回來!快回來!”

城下的林曉曉回過頭,看了一眼屍坡之後,對著趴在牆垛中的武宣點點頭。

還好!

還好!

現在活屍還不會攻擊我。

雖然如此,但是林曉曉自覺自己不能就這麼收劍從活屍縫隙中返回城內。

畢竟現在城牆上站著很多人,要是她現在就這麼從活屍群眾返回。

是個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異常。

做戲做全套,林曉曉一邊笨拙的揮劍亂砍,一邊朝著城門方向緩慢移動。

她現在的樣子,在旁人看來,就像是一個正在奮力殺出屍群的人一般。

然而,往前走了三步之後。

林曉曉忽然感覺自己心臟猛抽了一下。

隨後是忽然出現的炙熱難當。

為什麼……

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

林曉曉一邊揮劍,一邊用空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她……感覺到了心跳。

好久都沒感覺到的心跳。

而她身邊五步範圍內,那些原本正朝著屍坡移動的活屍,也在瞬間停住腳步。

它們慢慢轉過頭,看向了林曉曉。

……

“程兄,這城裡人是不是都出去了呀?”

張德帥抬頭看著緊閉的城門,說道:“沒人呀!”

潘安搖頭,道:“不可能!都水府的守城軍士是不用交佃的!”

說著,潘安伸手用力拍了拍城門,喊道:“有人嗎!?”

無人回應。

程暮皺著眉,將手放在門上,用力推了推。

即便他現在力大非常,這城門也是紋絲不動。

“肯定在裡面插了門栓。”程暮道:“城裡出事了?”

潘安又搖頭,道:“不應該的,不應該的!不管出什麼事,城門處都會留兵值守的。半月之前吧,東門那邊忽然來了一群活屍,當時城裡的人大部分都出去撿落了,就剩下五六十人,我們全都上東門城牆守城,這西門內也留著兩個士兵的!”

張德帥點點頭:“是,是這個道理。留著兩個士兵,若是這邊出現問題,也好奔走報信,見到外出回來的人,也好給他們開門。這問題……有點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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