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姜懷謙身披夕陽餘暉踏進了滿福宮。

此刻,天色未暗,宮苑通道銅燈卻皆已明。

火燒雲下的琉璃瓦,有種漸漸睡去的安寧。

“你怎還沒出宮?”秦皇后疲倦的側躺在榻上,見兒子左右環顧,登時沒好氣的甩甩帕子,“別找了,苑姐兒出宮有會兒了,現在大概到外城咯。”

姜懷謙遺憾的嘖嘖兩聲,坐到母后身旁笑問:“我瞧著您怪喜歡那孩子的,有她在這兒也熱鬧,怎麼不多留些時日?”

秦皇后撫著鬢髮搖頭:“小孩子不好長時間離開父母的。”

“那有什麼了,表兄家的昕哥兒還不是自小就養在鄭氏?要是您喜歡,把那小胖妞養在宮裡也無不可。”

聽他如此說,秦皇后不大高興:“你真會慨他人之慷,你怎麼不拿自家兒女慷慨?”

姜懷謙聞言連聲說冤枉:“我打早兒就要送孩子過來!我說過,不管哪個孩子,只要您看上了,立馬兒送來,可是您不要啊!

當然,要是您現在改主意了也不要緊,您現在說一聲,我保準趕在宮門下鎖前就把孩子送進來!”

“你當孩子是寵物呢!”秦皇后無語的看著唱唸做打的兒子,撫額搖頭擺手,“你趕緊出宮去吧!”

姜懷謙笑了笑,沒動,看著側廳笑問:“怎麼沒拾掇呢?”

秦皇后看看那滿地的玩具,瞥他一眼警告:“你別想動啊,我這是給苑姐兒準備的,這次沒用到,下次還能用不上?”

“下次?您打算多久接進來一次?”姜懷謙心說,到時候他把嶼哥兒帶來,讓倆小胖娃娃湊一起玩兒。

秦皇后懶洋洋撫著指甲:“大概……每旬一次?再說吧!”

姜懷謙暗自記下,看著窗外笑說:“這小傢伙兒快到家了吧?”

盛苑被齊姑姑放到她爹懷裡時,還腆著肚肚睡得香甜。

“喲!這是多睏啊,睡到現在還沒醒!”盛三爺手欠欠兒的用指戳了戳小傢伙兒一鼓一鼓的肚肚,結果……沒動?

他有些嘀咕的跟媳婦兒私語:“你說……該不會是這孩子太鬧騰,姨母嫌她煩,給她吃助眠的東西了吧?”

鄭氏覺得這位爺的想法兒可真無拘無束,不由似笑非笑看向他,說:“要不你去問問?”

在她看來,這情況根本不可能!

皇后身邊兒跟著多少能人?就算是嫌煩了,也自有人幫她照顧好孩子,何至於拿東西把孩子藥翻?

再說,她要是不喜歡苑姐兒,怎麼可能到現在才送回來?

不是她自誇,自家這老閨女那般可愛,誰看了能不喜歡?除非是瞎了眼。

盛向潯也只是隨口說說:“我瞧著也是,這小丫頭紅光滿面的,一看就是吃好喝好玩兒了。”

鄭氏瞭解自家閨女,見她睡著覺還時不時蠕動下小嘴兒,忽而捂嘴笑說:“不信你回頭打聽去,大概是你閨女跟人家那兒話說多了,累的!”

盛向潯聞言,立刻看向睡得東倒西歪的閨女,一拍腿,恍然大悟:“還真是!這小傢伙兒每次睡前說話多了,睡著以後小嘴兒就會動幾下。”

“要不還是推醒了她吧,再等等就要用晚膳了,睡多了晚上還睡不睡?”盛向潯這麼說著,兩隻大手已經蠢蠢欲動。

把熟睡的孩子鬧騰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鄭氏見他這樣,當即面無表情的揪著他袖子就把他往外趕:“蒽姐兒快放學了,你趕緊出去迎迎吧。”

“誒誒誒!聆娘!咱說話就說話,推人就推人,別連著胳膊上的肉一塊兒揪!”

盛向潯連蹦帶跳的被自家夫人推出門去,灰頭土臉的耷拉著腦袋出了院子,準備去接蒽姐兒。

沒想到,他剛出了詠繁苑,就見自家小廝跑過來稟告。

說是太子的馬車就停在側門外的小巷上,現在要喚他過去說話。

盛向潯聞言,第一反應就是和自家閨女有關。

果不其然,馬車上太子笑吟吟的一五一十將盛苑的言語表現複述之後,盛向潯只覺額間青筋隱隱跳動。

好你個胖小苑,能耐了啊,敢跟皇上面前大放厥詞!啥都敢說啊!

姜懷謙見自家表兄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紅,心情大好的合攏摺扇,輕敲手心兒:“表兄,苑姐兒聰慧異於常人,父皇言之要好好栽培,以後的肱骨棟樑可不能耽誤了。”

還肱骨棟樑?他怎麼沒看出來呢!

盛向潯嘴角兒抽了抽:“苑兒只不過較普通孩子略早慧了一些,僅此而已,怎能擔此重望?”

好傢伙,有這樣沉重的擔子,他好好兒的胖閨女還怎麼沒心沒肺的長大?

不行,他要據理力爭!

“臣以為小孩子還是無憂無慮長大為好。”哪怕當個紈絝也好過擔負天下。

姜懷謙挑挑眉,沒想到他這樣說,只能搬出之前和父皇商量好的威脅。

卻不想盛向潯聽後,只是怔了一下,便揉了揉臉,表示:“要是這樣,那……太子,您可得給臣多爭取些福利,臣帶著妻女周遊大楚花費不小呢!”

“嘿!”姜懷謙聽他此言,登時氣樂了,“表兄,你這是想帶薪全家遊大楚呢!”

盛向潯苦著臉連聲嘆氣:“那怎麼辦呢?誰讓自家孩子不是能擔大任的!為了她,我也只能聽您安排,準備攜妻帶女出任地方了!

畢竟苦誰不能苦孩子!

唉,臣真可憐哦!

當然,您自然也不容易……算咯,臣不為難您了!提升俸祿這事兒就算了吧!

大不了若有不趁手時,臣自跟姨母訴苦吧!就不麻煩您了!”

言罷他行了禮,就要告退。

姜懷謙趕緊一把扶住他肩膀,咬牙切齒的笑:“表兄留步!留步!

你看,你這翰林院修撰做的不是挺好?何必想著他職!

這麼著,孩子你該培養就培養,不說強求她多學苦學,可科舉的路子必須得走。”

“太子說的是。”盛向潯聽他換了言語,當即面色不變的順杆兒就爬。

好像之前和太子掰腕子這事兒不存在似的。

他態度自然的跟太子拱手,笑說:“我和夫人本也要送她去官學就讀的。將來要能科舉,自然也要讓她參加……至於說,孩子能走多遠,那就看她本事了!左右有姨母和您在,還能虧了她?”

“呵呵。”

這笑,是姜懷謙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

他就知道這個表兄早就做好賴上他的準備了!

哼!誰讓母后疼愛他呢!

有表兄弟的名分在,這等事上他能奈何?

最多隻能免了秦家的爵位出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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